番外云深不知处1
白苏2017-12-01 19:053,574

  有些事情,是脑海之中最深刻的记忆。这样的往事,也许不应该被提起,但总要有人来铭记的。

  白城往事,也许后多年之后,连这个城市的踪迹都会寻不到半分,但在那口耳相传的记忆里,总会有人说起他们的故事,他们往事,他们的传奇。

  而下面的故事虽然与那白城的军阀戏子美人少爷无关,但总归也是一个时代的传奇。

  顾疏玲与沈夜白的那一场赌约,把所有人的命都改变颠转了的赌约,就是仿照着以下的故事的。

  女军阀的人生,总也不像顾疏玲的那般。她叫宋芳,送走芬芳,连同整个人生都凋零了。

  或许,百十年之后,在某个四合院里,某棵银杏树下,有个摇着蒲扇的老人,会给牙牙学语的孙儿讲那往事。

  乱世的爱情。

  第一章

  民国十三年,十月,西北已经开始落雪。

  宋芳刚从军营回来,疲惫的靠在座椅上,手指揉着发痛的太阳穴。

  通讯官敲门进来,低声道:“大小姐,那个人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宋芳皱眉:“想不到他的骨头竟这样硬。”她起身,出门,“也罢,我便亲自去瞧瞧,瞧瞧他怎的还没死。”

  出了府门,冷风呼呼的灌,宋芳不禁打了个寒战,就有下人送上一件大氅。白色的,带着帽兜,边缘有一圈柔软的长毛,是她死去的夫君送的。

  老管家替她披上大氅,眼中带着热泪:“大小姐,老爷不在了,姑爷也没了,可你总得顾着自己的身子啊。”

  宋芳冰凉的手摸着绒毛,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我知道的,何叔。就算他们都不在了,我也会扛起宋家。我是宋家的女公子,是爹唯一的女儿,我不会让自己垮了的。”

  说到此,她的手轻轻抚上小腹,眼中射出阴鸷的笑,笑中带泪,陆云深,你欠我的,一生都赔不来。

  军靴踩在雪地上咔嚓咔嚓的响,在寂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宋芳深吸了一口气,问狱卒:“陆云深在哪儿?”

  “陆参谋……不,陆云深还在审讯室。遵大小姐的命,用上了所有刑罚,他却死咬着什么都不说。”

  “哼,”宋芳冷哼一声,“罪证确凿,他招不招又有什么关系?他毁了我的一生,我便给他最深的痛苦和绝望,以儆效尤。”

  宋芳去的时候,陆云深正被吊在十字桩前,马鞭不停歇的甩在他身上。

  陆云深闭着眼,皱着眉,咬着牙,硬生生的承受着狱卒无情的鞭笞。他脸上还有未干的血污,头发也被血液和汗渍粘在一团。还是穿着白色的衬衫,一如宋芳成亲那日的好看。

  宋芳走近,接过狱卒手中的皮鞭,使足了劲抡在他身上,厉声道:“陆云深,你可认罪?你向我求饶啊!”

  皮鞭啪的一声响彻审讯室,痛得陆云深身体猛地一缩。半秒之后,他忽然睁开眼,充满血丝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宋芳,仿佛顿失了知觉。他说话,声音嘶哑:“大小姐,你终于亲自来审我了。”

  宋芳手上不停,嘴里这样说:“你死不足惜,我无需审你。我来,是要亲手折磨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陆云深只是笑,若是忽略抽搐的肌肉和汩汩流出的鲜血,到像是在用眼波传递着深情款款的情话。

  宋芳每打一鞭,就问一句:“陆云深,我宋家待你不薄,你却杀我父亲,害我夫君,堕我孩儿。为何为何?”

  不等回答,她又自顾自的说:“你可知罪?你可会痛?你为什么不叫痛,你为何不向我求饶?”

  陆云深扛过那一阵剧痛,颤巍巍道:“我不认错,我不知罪,我……丝毫不痛。”

  哈哈哈,好个不痛,好个不认错不知罪!宋芳笑得近乎癫狂,手中力道又重几分:“你害我成为全天下的笑柄,害我成为孤家寡人。若你无罪,那便是天有错!”

  老天是否走错还值得商榷,然陆云深却是一定有错的,只是这是否是将错就错一错到底就不好说了。但是,实实在在的,是他毁了宋芳的一生,也改变了她的命运。

  九月二十,吉,宜嫁娶,宜动土,宜迁居,忌出行。

  西北土皇帝宋传甫今日嫁女,端的是红装十里,自十八起鞭炮焰火足足放了三天三夜,更是请了戏班连唱半月,轰动全城。

  宋将军只有宋芳这一个独女,娶了大小姐就相当于接手了西北军的大权。众人都感叹副官姚恒铭走了大运,却不料他根本没命来享这鸿运。

  锣鼓喧天,鞭炮齐响,达官显贵进进出出,一个个脸上都是奉承的笑,或是明目姚胆的算计。

  而宋传甫的参谋陆云深则是一脸的失望与决绝。他坐在人群中,余光看着那对喃喃耳语的新人,眉毛纠成了一团,捏着拳头,握紧,紧到手指发白。

  宋大小姐出嫁自是不同于常人,她只披了凤冠霞帔与姚副官坐在那里,当真是琴瑟和谐,好一对壁人。

  陆云深灌下一杯酒,低声苦笑:呵,大小姐,你与他,当真是绝配啊!而我陆云深,文弱书生毫无权势,哪里配得到你爹的亲睐,得到你的芳心?可我,终究是不甘心的!

  戏台上红装水袖吚吚哑哑唱着《西厢》,一片欣欣向荣的繁华之景。

  宋传甫一身军装坐在高堂之上,喜笑颜开。他正接受一对新人的磕头,眼里含着笑,喝下一盏香茶,又将宋芳的手搭在姚恒铭的手心:“姚副官,我只有芳芳一个女儿。今日我把她连同我百年之后的大业一同交在你手上,你若伤她分毫,宋家必诛之。”

  姚恒铭承诺道:“除非我死。”

  宋芳垂目浅笑,右手轻轻抚上微微凸起的小腹。

  坊间传说,宋芳与姚副官两情相悦早已有了夫妻之实,这场盛世婚礼不过是奉子成婚的仪式。

  一杯冷酒下肚,寒意透骨,陆云深看着新人,面上存笑,指甲却紧紧的抠在腿间。剧痛传来,似乎及不得心头半分。

  他端起两杯酒,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走向一对新人,宋芳身上耀目的红刺痛了他斑驳的心。他向她敬酒,面上是滴水不露的笑:“愿大小姐与副官……百年好合,百子千孙,百世荣耀。”

  宋芳看了他两眼便接过酒杯,刚要喝下就被姚副官阻止:“芳芳,你还怀着孩子,不宜饮酒。”

  宋芳笑着挡开他的手,仰头一饮而尽,道:“陆参谋与我一同长大,亲如兄妹,别人的酒不喝,他的酒却是要喝的。”

  亲如兄妹?大小姐,你可知道这世上最残忍的词就是兄妹?尽管内心翻江倒海,可面上却是云淡风轻。在军营这么多年,就算是文弱书生,也熬了一副比旁人更坚韧的骨。

  接着陆云深又去敬宋传甫的酒,恭喜他找了个好女婿。看着对方将酒饮尽,便有溜须拍马的人奉承道:“宋将军不只找了个好女婿,也聘了个好参谋。”

  陆云深不动声色的笑,心道:若是你知道待会儿会发生什么,怕就不敢说这番话,不敢拍我陆某人的马屁了。

  毕竟是老了,宋传甫有些疲惫的坐下了。也就是那时,一声枪响打破喜宴的欢乐。等众人回过神时,就见宋传甫已被枪杀在了黄花梨木大椅上。而陆云深手握短枪,食指扣在扳机上,溅了一脸的血,麻木的看着枪口的硝烟。

  事发突然,没有人反应过来。又见陆云深的枪口对准了姚恒铭,一声枪响,新郎官应声倒在了血泊里。

  宋芳惊恐的睁着双眼,几次姚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看着父亲淌血的头部,缓缓跌坐在地。

  终于有女眷啊的一声叫了出来,众人也因此反应了过来,马上就有人奔上来按住陆云深。

  他没有反抗,就任由他们夺去他手中的枪把他按在地板上。他磕破了额头,血液顺着英俊的面颊淌下,滴在白色的衬衣上,晕开一朵勾人心魄的曼珠沙华。

  宋芳颤抖着声音问:“为什么?”

  他不答,却说:“大小姐,你不可能和他百年好合百子千孙百世荣耀,永远――不可能。”他哈哈大笑,笑到眼睛充血,“你想不到吧,酒里有药,你的孩子……没了。”

  如同晴天霹雳,宋芳似乎被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她爬过来,扯着他的衣领,泼妇一般大叫:“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你为什么不去死!”

  泪水滚出眼眶,如决堤的河水。像是印证陆云深的话一样,只感觉腹中一阵翻天覆地的痛,紧接着便有血从宋芳的身下流出。她死死捂住小腹,明明痛彻心扉,却咬牙不语,只是红肿着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陆云深。她牙齿打着颤,下达命令:“陆云深罪无可恕,暂押西北狱,择日……凌迟!”

  一字一句,陆云深听得清楚,却仍是笑得放肆,没有丝毫后悔与恐惧。

  而宋芳,看着陆云深被带走,又以一己之力镇住场面,终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经过此事,宋传甫身亡,姚副官遇难,西北军大洗牌,宋家大乱。半日后,大小姐宋芳醒转,靠着其父留下的亲兵整顿势力夺回军权。又经过一个礼拜的时间,靠着大小姐的铁血手段和绥靖政策,趁火打劫的各方势力终于被压下。

  至此,因为陆参谋的刺杀所引起的慌乱似乎已经告终,宋芳接替父亲成为西北军的首领。而她,一夜之间,丧父丧夫,更失去了未出世的孩子,从此孤身一人,再也没有儿孙绕膝的福气。

  这样军阀间青梅竹马的故事,像极了顾淮深与顾疏玲,但终究他们不是同一个人。宋芳没有顾疏玲的犹豫和矛盾,陆云深也不如顾淮深愿意相信顾疏玲那样相信宋芳。

  所以,同一个开头却导向了不同的结局。虽然都是生离死别,但终究中间错过了太多的精彩。

  如果说顾家兄妹的故事是明艳的春花,照得明一池春水的话,那么,陆云深与宋芳的故事却只能是一片雪花,只能让那坚冰再冷上一分。

继续阅读:番外云深不知处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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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城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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