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天桥拉琴沈大少
白苏2017-12-01 19:064,350

  在沈勤那儿得到的消息让顾疏玲有些心神不宁,而回到屋子之后的情景更是让她大吃一惊。

  点亮灯火之后,却见沈夜白就坐在墙角的靠椅上,翘着二郎腿,身子向后仰,抬起的左腿有一下没一下的晃动着,像是在和着歌打着拍子。

  灯火亮起来的时候,他抬手挡在眼前遮了遮光,声音挺轻:“回来了?”像是普通人家丈夫对妻子的关怀。

  本来一同进屋的文竹乍一看到靠椅上的人,吐了吐舌悄悄的溜了出去。

  顾疏玲看了他两眼,点头:“嗯。”

  “怎么,大晚上的不待在家里,是出去见什么人了?”沈夜白保持那吊儿郎当的姿势不动,嘴角却扯起轻蔑的笑,“让我猜猜,是情郎吧?”他又各自摇头,“哼,你这样的女子,怎么可能有人喜欢,怎么可能会有情郎?”

  顾疏玲蹙眉,她就知道是她想多了,沈夜白肯屈尊降贵到她这里来绝对不是好心来看她的,分明就是来找碴的。可是这又是为什么呢?按道理,他不应该反感恶心得连踏进这里都不愿意吗?怎么还会有这闲情逸致?

  顾疏玲的脑子转得飞快,想来想去能让他深夜不请自来的原因只有一个吧,阿秀。

  沈夜白笑,顾疏玲也笑,只是她的笑容中不单是轻蔑:“会不会有情郎我还朕说不准,但我倒是晓得有丈夫的。你说对吗,夫君?”

  她把夫君二字咬得老重,刻意提醒着他,他们是荣辱与共的一体,羞辱她就是羞辱他自己。

  “别喊我夫君!”

  哪知沈夜白会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腾地一下子就立了起来,动作幅度大得把靠椅都牵连得摇摆不定。

  顾疏玲好笑的看着他,想瞧瞧这个孩子气的人又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言论。

  “顾疏玲,我要和你离婚!”

  半晌之后,沈夜白吼出这一句话来。

  顾疏玲倒是淡定了,这么任性而为的孩子啊,就算是为了阿秀而来,以他这般性格,怕是也说不出什么来,大不了就是嚷嚷着自己对阿秀的深情,说舍了命也要和阿秀在一起。

  是以,她淡定的坐下,理了理蕾丝的衣边,用一种“你就是个智障”的眼神瞥他:“出门左转,睡醒了再来,别说些梦话。”

  “我没有说梦话!我就是要和你离婚!”沈夜白跺了跺脚,莫名的有些娘,“现在立刻马上!”

  “是阿秀要你来的?”

  “不是。阿秀才不在意名分,是我自己要来的。”

  哦,原来莲花秀不在意名分啊,那白天她和我聊那么多是干嘛,又是宣战又是挑衅的,难道是在练口才?

  顾疏玲觉得好笑:“那你还来?”

  “我总不能叫阿秀委屈了啊,我喜欢她,要给她幸福。”

  “我知道,可是能不能别老是在旁人面前秀恩爱,尤其那个旁人还是你明媒正娶的妻。”顾疏玲觉得自己怕是那学堂里的老夫子哦,要对着任性的孩子循循善诱苦口婆心,还真是有点儿累啊,就是不知道这个学生能不能开窍,会不会坚守“一日为师终身为妇”的理儿啊?

  “你既然什么都知道,干嘛还要这么霸着,简直就是……”读书人出身的沈夜白也说不出什么无礼的话来,大不了说几个放肆,但转念一想又没什么气势。在长沙时学到的一句俚语突然灌进脑子里,他也没多想便说了出来,“简直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

  “诶?”顾疏玲愣了,旋即忍不住掩唇失笑,再抬头用哭笑不得的表情问道,“所以你这是说自己是……茅坑?嗯,好形容,好学问。”

  这一出口沈夜白也惊了,这分明是在贬低自己啊。可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他是无论如何也收不回来的了,便也只能气鼓鼓的看着对方肆无忌惮的嘲笑了。

  “我是茅坑,你也好不了多少!”

  “是啊,谁叫我是你夫人呢,嫁鸡随鸡,嫁茅坑自然也要随着茅坑啊。”

  沈夜白又恼又急,清秀的五官都快挤在一起了,他哭丧着脸道:“能不能别笑了?”

  顾疏玲收起嘴边那淡淡的但是却不容忽视的笑来,眼中盛着的却是愉悦和笑意,连她自己也没注意到吧,压抑隐忍太久的她像是时刻带着副冰冷漠视的面具,只有很少的时候才能够摘下面具以本来的面目见人。或是被伤害之后可怜兮兮的无助而表露出来的孤单脆弱,又或是现在,不用惧怕会被套出什么秘密而肆无忌惮的与孩子气的沈夜白开着玩笑。

  前者像是严寒的冬,在被冻得僵硬的时候,兄长便会温暖她;后者像是明媚的春,在落英缤纷的时候,沈夜白就会跳出来用一种滑稽的方式把她带入夏。

  春夏秋冬四时更替,各有各的景,却是同样重要的。只是,冬天雪化之后便是初春,而盛夏之后却又轮回着肃杀之秋和冰冷之冬。

  在顾疏玲收敛起笑容的时候,沈夜白又开口了:“我是说真的,我们能不能抽个时间把婚离了?如果你怕损伤了顾家的颜面的话,你大可以在报上发申明,说是你甩的我,反正我不要面子的。”

  顾疏玲超级想问一句:沈夜白,你怎么会这么天真啊?

  可她没问,而是说:“你想太多了,这个婚,除非我们一方身死,否则是不可能离的。又或者,哪怕死了,也会是对方的未亡人。”

  “别吓我,我可不想一辈子和你扯在一起。”

  “你留洋那几年,都学了些什么?”她皱了皱眉,忍不住问。

  是什么样的国度什么样的教育会把一个热血青年教成这样一个天真到有些愚笨的傻子啊?还是,在爱情的面前,谁都不够聪明?

  “小提琴啊,”沈夜白顺口就说了出来,然后才发现,我去,我怎么把真相说出来了,要是给爸妈晓得了又得说我了。于是他两手叠在一起做了个拱手状,带着点儿俏皮和乞求,“诶你别告诉我爹娘啊,要是他们知道我不是学经济管理,而是瞒着他们学了音乐,一定会打断我的腿的。”

  顾疏玲心道,这沈夜白还真是可爱的紧啊,以前怎么没发现呢?是了,他压根儿不给她时间和空间去发现啊,要么是直接玩失踪见不到人,要么就是三句话不离阿秀,而说完那三句话又继续玩失踪,她就是想发现也发现不了啊。

  “小提琴?”但她还是习惯性的讽刺一句,“你是打算戴个墨镜去天桥底下摆摊呢,还是去西餐厅当拉梵婀玲的服务生?”

  “这叫艺术,你不懂!”

  他嘟囔着像她这样军阀之家出身的俗人是不懂艺术的,顾疏玲倒也不反驳,的确,她的确是个俗人,不懂这些艺术,连生存的艺术都不太懂得。

  可是,这并不妨碍她的吐槽。

  “见不得人的艺术啊,的确算得上异术。”她浅浅的笑道,“沈夜白,你多大个人了,大半夜的到我这儿来就是要和我谈这莫名其妙的艺术?”

  “不不不,正题正题,我是来和你离婚的。”

  “那我们还是来谈艺术吧。”

  沈夜白心骂这女人的反复无常,心说到底要怎样啊,干嘛非要吊着自己呢,他是长得帅了有才了有钱了,可这不是他的错啊。他也相信,凭借顾家的势力,顾疏玲要再嫁个更好的也没问题啊,虽然他已然很优秀。

  “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能好放弃呢?你不是非要逼得我带着阿秀私奔吧?”

  顾疏玲以“智障啊”的眼神同情的看他,再一次强调:“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既然我们已经成婚,那么,你生是我顾家的活鬼,死是我顾家的死人。到嘴的那么大一块肥肉,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蠢,会不吃吗?”

  沈夜白囔囔两句,糯糯的抱怨:“我……不吃肥肉,怕腻。”

  顾疏玲只觉得头疼,这样孩子般的人是怎么在国外活下来的?是不是只要有钱就可以啊?在阿秀的事情上一点儿脑子都没有,还那么蠢萌的,要干什么?慎人。

  “你真的是沈夜白?”看了他好久,她慢慢问道。

  “废话,如假包换。”

  “你是那个敢在大婚之日逃军阀小姐的婚,在自己命在旦夕之时还敢硬气的说不信我,在医院用匕首挟持我逼着我和你打赌,在顾少帅面前不惧生死的演着一场戏的沈夜白?”她摇摇头,“是我的记忆出问题了,还是你气糊涂了?”

  沈夜白斜睨她一眼:“是我,都是我。但那是情势所逼,要不然我一个学生,干嘛要和你们拼啊?我又不傻,都说了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要不是因为阿秀,我才懒得理你们呢。”

  “所以,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你呢?”

  是这个深爱阿秀的大少爷,还是那个言之凿凿说要护她一辈子的小哥哥?

  “那你呢?你又比我好在哪里了?”对于无法回答或是不想回答的问题,把焦点引到别人身上,这便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他道,“那个传说中美若天仙女师毕业知书达礼的富家千金,一无是处却又娇纵跋扈的嗜血军阀女,冷冰冰的只会让别人不愉快的女匪,道貌岸然假仁假义却还要装作一副喜欢的模样去消费别人感情的小人。你又是哪一个?”

  这样的评价未免偏执而不公,但似乎确实是沈夜白所看到的,也就难怪他对她有这样深的误解了。

  听到这种主观的评价,顾疏玲也不知道该说他观察仔细呢还是自己果然太不堪了,只是苦笑两声,这才收敛了心神不跟他闹腾,回归到他来的目的。她知道,这其中曲折隐情应该是阿秀在背后使的幺蛾子,但阿秀到底何德何能可以让沈夜白这么言听计从,还保持着她所谓的淡泊名利月白风清的形象?

  说到底也不过是信任两个字。在他沈夜白的认知里,阿秀是全天下最完美的女子,就是九天的仙女下凡也比不上她半分,不染纤尘的她不可能有任何瑕疵和缺点;反观顾疏玲,她身体里本就流淌着军阀世家暴力血腥的基因,骄横跋扈且冷血无情的她可以为了自己的私利干出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来,她浑身都是不堪与卑鄙。

  不需要解释,这种思维在沈夜白心里,根深蒂固。不管顾疏玲做什么,他都会认为她是在矫揉造作故作好人,里面都隐藏着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说来冤枉得很,顾疏玲似乎从来就没有对沈夜白使用过心计,哪怕她想利用他来逃脱所谓的命运也没有真正伤害到他,反而夹杂着五分真心。

  是以听到沈夜白的话她多少觉得有些心寒,然而,此时此刻露出的软弱也不会勾起他半分怜悯,说不准还会被他说成是装。

  于是,她抿了抿唇,淡笑道:“你说的没错,这也的确是我。可是这样不堪的我让你恶心的我还是你的夫人,你无法摆脱的结发妻子,怎么样呢,你能怎么样呢?”

  她的唇角微微扬起,带着嘲讽和得意,然也只有她自己知晓,这样的话语,如同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术,于她而言没有一丝好处。

  可她还是要嘴硬的说,她做不到瞬间改变性格,也无法把自己塑造成他喜欢的模样。就算她喜欢他,就算她倾尽全力也要逃离命运,可她还是该有自己的个性,而不是千篇一律的灵魂。她可以哭可以笑,可以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与他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可就是无法变成他喜欢的人,无法变成阿秀。

  这一点上又不得不说她脾气倔强,或是固执有骨气。但是,如果真的只是为了一个人就彻底改变自己,变成连自己都不认识的陌生人。那么,即使暂且得到了眼前的人也会很快失去。因为独一无二的爱人只有一个,而千篇一律的复制品却可以有无数个。

  这个道理,顾疏玲很早之前就已经明白。

  她“不要脸”的话再一次激怒了沈夜白,但沈夜白还是沈夜白,哪怕怒了也只是红了脸挑着眉毛跳脚,既骂不出什么不堪入耳的脏话,扬着的巴掌也只是扬着始终拍不下来。

  最后,他憋急了,丢下一句话:“真是不要脸!”然后哼了一声,像是受委屈的孩子一样离开,把深沉的墨色都抛在身后。

继续阅读:第三十七章 七夕花灯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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