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文竹之死
白苏2017-12-01 19:074,060

  从来没有拒绝过阿玲的顾淮深终是为了不得已的苦衷拒绝了她,这让顾疏玲心里百感交集,但更多的还是失去的恐慌和不甘。

  纵然她一再告诫自己不能与兄长有任何纠葛。

  但是,看着自己的庇佑也成为了别人的避风港,她还是心烦意乱。这便是人性的自私吧,总是透支着旁人的爱,把他人心甘情愿的付出当作理所当然,却又不予理睬和回应,偏偏又见不得人家撤离和悔悟,这种感觉就像是……备胎。虽然不想承认,但有意无意之间,绝对多数人都没有摆脱这种恶行。

  所以,在看着顾淮深领了已是囚犯的文竹出去拿那个重要的手镯时,顾疏玲内心很是不爽,但她自己也说不清,这心里的不快,到底是因为兄长对她的转变还是因为文竹的背叛。孰轻孰重,或者两者都有。

  本来如果只是这样,或许顾疏玲就会单纯的觉得兄长真的已经不再属于自己,郁闷几天再草草发泄一下,说不定就突然想通了释怀了。

  可是,事情远没有这么顺利。

  猝不及防的,就跟那一声锐利的撕破耳膜的枪响一样。

  顾淮深领着文竹出去,不过五分钟,书房里仍是静悄悄的,每个人都各怀心思,盘算着自己的事情。

  而沈勤,他可能是这里面最冷静的一个了吧。他的目光一直有意无意的看着顾疏玲,当然,余光也没有放过阿秀就是了。或许,正如同他自己所说的,这世上的女子,美丽和谎言总是如影随形的吧。但是,从顾疏玲的表情里,他只看到了不甘和惶恐,却没有任何对于想要揭开秘密的急躁和好奇。或许,因为文竹的落网,顾疏玲悲愤欲绝暂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沈勤这样猜测道。

  但是,还没容他把所有的事都整合在一起好好过一遍,却突然听到一个猛然炸开的轰鸣。

  静谧得像是睡着了的夜幕中,传出一声锐利的枪声,像是一双有力的大手粗暴的撕破这块丝绸般的幕布,发出震耳欲聋且又刺人心魄的声音。

  整个夜空都为之一震。

  而随后,像是虚迷的幻境中有万千的鸟雀被惊飞一样,一颗心脏也随之裂开,半天都没合拢来。

  而闷热的空气中,似乎流动着刺鼻的味道,那是硝烟与鲜血的味道。

  书房里的人听到这个声音都如同被重锤敲击了脑袋一样,只那仍守在门口的卫兵足够淡定,却也警惕的扬起枪口,对准那黑洞洞的夜色。

  阿秀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后知后觉的尖叫了一声,这才把仍处在蒙逼状态中的沈夜白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去。沈夜白三步并做两步到她身边,将她整个身子搂进怀里,声音温柔,轻声安慰:“没事没事。”

  说是没事,但谁都不知道真正发生了什么。就连沈勤也朝门外望去,却也无法看透那不远处的夜色中到底出了什么事。

  但是,所有人都明白,那是枪声。

  而这个时代,枪声总是伴随着死亡的。

  是谁开的枪?又是谁死了?

  顾疏玲毛燥的心里闪过一缕不好的念头,然后,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一样,猛地就弹了起来,淡定的神色也终于被惶急取代,她急匆匆的就要往外走。

  “大小姐,”一个卫兵拦住她,“外面情况不明,请您留在这里,我们去看。”

  这三个卫兵都是顾少帅带来的亲兵,自然是明白大小姐在少帅心中的分量的。而这黑灯瞎火的,突然冒出一声枪响,情况不明,若是张家那边察觉此处内奸暴露所以不惜荷枪实弹的来营救,那么可就不妙了。所以,他们万不敢离开半步,万不敢让大小姐受到伤害。虽然心里都隐隐担忧,但总是相信少帅的能力的。

  然而,顾疏玲任性起来从来就是不理智的,她才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也不管那黑夜里会不会有危险,她有种预感,今夜,这百鬼夜行之时,她身边会有人被黑暗中的恶鬼拉走。

  是以顾疏玲手臂一扬甩开卫兵的阻挡,脚尖一踏,那白裙红衣便已出了书房的门。

  三个卫兵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决定保护大小姐要紧,便像是影子一般跟在她身后,枪口上扬,子弹上膛,若是有威胁大小姐的,便一枪了结了。

  檐下的红灯笼像是盛唐时的大明宫前的烛火,照得一片片红澄澄的光彩。

  而百米之外,顾淮深右手持枪,对准的却是文竹。

  硝烟的味道经久不散,不只是枪口,就连顾淮深的衣袖上也是浓浓的。

  而那血,从文竹胸口的一个大窟窿里一滴一滴的往外冒,然后是一滩一滩向外淌,在红澄澄的灯光下汇集起一小条河流来。

  流光溢彩,像是旋转的红莲,像是燃烧的火焰,只是这一烧,便是烧的命了。

  当兵的眼尖,轻而易举的瞧到了这边,见少帅毫发无损的模样,又没见周围有异动,便齐叫了一声:“少帅!”

  顾淮深转身过来,手枪熟悉的放回枪套里,目光却刚好对上顾疏玲。

  她的眼里,是星辰破碎的斑斓,有震惊有不解,有误会有厌恶,有悲伤有愠怒,但更多的却是责怨。

  他无可奈何的朝她笑,唇色如同地上摇曳的红澄澄的光:“阿玲……”

  而文竹,面对着顾疏玲的方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口的窟窿,黯然一笑,屈膝跪倒了下来,然后整个人一歪,倒在浓稠的血泊里。

  顾疏玲不禁容颜失色,不由自主的喊道:“文竹!”

  噔的一声,躯体撞击在木制的长廊上,像是骨头与旁边的石板相碰才能发出的巨响。

  当顾疏玲奔过去时,文竹已经满身是血了,脸上、嘴角、胸前,软绵绵的,像是从血泊里捞起来的豆腐。

  而在顾疏玲奔来之前,顾淮深条件反射的一转身,右手一捞,便将文竹环在了臂弯里。可他还没来得及说任何话,顾疏玲已经到了面前,他看着满身是血的文竹,目瞪口呆,一时之间居然连刚才文竹的那一句“兄妹情深”都抛在了脑后,只是震惊刚刚还活蹦乱跳的人怎么现在就成这样了?

  顾疏玲的脸色似乎比文竹还白,僵硬的身体略微有些发抖,她扬着手想去撩文竹眼前的乱发,一时间手抖得厉害,用类似于自言自语的口吻重复道:“没事的,没事的……”

  “小姐。”文竹一开口便有血沫子从嘴里冒出来,失血导致的眩晕和虚弱也使她的声音变得格外的低,她张着嘴要说什么,但是那不断涌出的血就像是一个黑洞,把她所有的声音都吸了进去,除了小姐二字,没有听明白任何一个字。

  “别,别说话,别说,”顾疏玲突然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转头对后面三脸蒙逼的卫兵吼道,“瞎了吗,医生啊,叫医生啊!”

  卫兵感觉很无辜,但还是匆匆跑开,明白不能处在这风暴中心。虽然以军人出生入死枪林弹雨中穿梭的经验来看,这个满身是血的女人已经活不成了,但看着大小姐这般歇斯底里的吼声,他们又什么都不敢说,或是不能说。他们只是觉得,瞧这现场的情形,怕是少帅亲手击毙了文竹。而大小姐的情绪已经说明了一切:他们兄妹可能会因为这个垂死的女人而反目成仇。

  顾疏玲的手指始终不敢碰到文竹的身体,她怕自己一动就会摸到满手的血,她怕这些血迹会让自己回忆起八年前母亲死去时的悲惨。所以,她的手悬在半空中,不上不下,但明显看得出控制不住的颤抖。

  文竹大口大口的涌着血,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但眼中的光却一点点的消失,脸上的生气也逐渐被死灰色取代。

  顾淮深看着顾疏玲这木然发抖的模样,心里疼得厉害,但是因为手上还扶着文竹的,所以无法腾出手来安慰她,只能道:“阿玲,不要压着自己。”

  “我没有,”顾疏玲一口回绝道,“我没有,我没愤怒,我没悲伤,我都没有。”但她的表情明显与之不合,除去表面上的木然,她心里的恐慌与忙乱占据了上风,她看着文竹,连声音都有些不稳,“别说话,别说,没事的,会好的。”

  文竹的手捂着自己胸口的枪伤,粘稠的血液一遍又一遍染透她的指缝。肺腑之中的剧痛与骨头间的砭骨之痛一齐袭来,她不住的闷哼呻、吟,嘴巴不停的动着,却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最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她把身子猛地往上一挺,直起了腰板,不顾汩汩直流的鲜血,用尽最后的力气道:“小姐,小……”

  由于这一动,伤口处的血流得更欢,而那疼痛也更明显,文竹几乎抑制不住嘴里的痛呼,就连染满鲜血的手也顺势扬了起来。她整个人都像是一条陷在泥浆中的虫子,弓起了整个背部,惨烈的悲鸣。

  “文竹!”顾疏玲情不自禁的握住那只扬起的手,再也顾不得上面的血迹,因为她怕,怕那手还没有扬起就力竭的落下去,怕这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便没了性命,就像八年之前母亲死时一样。

  同样是满目的鲜红,同样是抑制不住的闷哼,同样是大口大口的吐着血却还要嘱咐她什么,同样的是拱起身子不放心她,同样是伸出鲜血淋漓的手,然而……就这样血淋淋的死在了她的面前。

  那般的残酷而无奈,让顾疏玲亲眼见证至亲的死亡,再强迫她背负着这样沉重的牺牲艰难的活下去。

  不,不要!

  “不,不要!”两重记忆叠在一起,顾疏玲失声痛呼。

  那糊满鲜血的手被紧紧的握在她的指尖,连累她的手上也满是血液。然而,这不重要,血迹可以洗尽,只要人还活着,只要人还活着。

  顾疏玲的眼泪没有任何征兆的滚落下来,模糊了她的视线。她都快要忘记上一次这样的伤心绝望是什么时候了。她只知道握着那血手,不敢放开,不让它落下去,似乎这样就可以阻止强大到无敌的死亡。

  然而,不管你放不放,生命和时光一样,总是会从指尖溜走,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

  文竹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完,便同那满口的鲜血一起凝固了,连同最后那个急切的表情。

  她的手指,也随着血液的蒸发吸热而慢慢冷却了下来。

  然而顾疏玲,魔怔一般的握着那凉下来的手指,还在喃喃自语,似乎是困在多年的梦魇中不可自拔。

  而顾淮深,他终究是见过太多的死别,对死亡也淡然多了。他把文竹的头轻轻的放在地面上,然后掰开顾疏玲握得紧紧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掰开,一边说道:“阿玲,她死了。”

  顾疏玲置若罔闻,一根手指被掰开了她又赶紧重握上去,反正就是不肯松手。她眼前的,似乎不仅仅是伺候了她三年的贴身丫鬟,还有生她养她为她牺牲的母亲。而她似乎只要这样紧紧的握着文竹的手不放开,不管是文竹还是母亲,都好像会活过来一样。

  顾淮深见她这个模样,重重的掰开她的手,控制着她不让她重新去握那鲜血淋漓,大声道:“她死了,文竹死了,活不成了!”

  像是被马蜂蛰中,顾疏玲痛苦的尖叫了一声,这才慢慢抬头,看着面前那张熟悉得即使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都能记住的脸庞,眼睛充血,脸色苍白:“是你!是你杀了文竹,是你杀了我娘!”

继续阅读:第五十六章 文竹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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