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圈套
白苏2017-12-01 19:074,270

  书房里,文竹像是魔障了一样看着那白纸梅花,终是如同失了魂魄一般忍不住的抽泣起来。

  那瘦削的背影,娇小的身子在那抽噎中一抽一抽的,若不是环境特殊,倒也有一种楚楚可怜美人落泪的感觉。

  然而,偏是这时空,作为一个居心叵测的盗贼的形象出现,便只能让人为她的行为越发不解。

  就在阿秀犹豫是继续暗中窥探呢还是跳出去捉赃的时候,却听见院门开了的声音,那是故意压低了的,但是,像她这种从小在戏楼子里长大的丫头,对于这些动静却是敏感得很,尤其是当她自己也被列为盗贼之一的时候。

  文竹大概也听见了,匆匆灭掉马灯,又将手中的东西放回原处,然后便迅速贴在门后静听声音。

  果然,有人回来了,应该是两个人,脚步声不重,但也没有故意放轻。

  文竹有些慌乱,她知道沈勤出去了,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所以才会铤而走险来偷取情报。可是,她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回来了,看这样子,来人应该是沈勤本人吧,也许还跟着个小厮。

  文竹点点额头压下这慌乱,心道离沈勤破门而入还有点儿空隙,她要么得趁早逃了,要么得找个安全的地方躲一躲。毕竟听声音只是有人回来了,但并不代表那人就会来书房吧?

  环视一周,这狭窄的书房似乎无处可躲,然,就是那么一刹那,她的目光便落到了那幅水墨丹青的画上。

  这幅画明显与房间的格调不容,但却被挂在了这里,说明什么?说明画的后面另有玄机。

  于是,她快步走过去,细细看那画卷,暗叹那麋鹿眼睛画得精巧。但此时,显然不是开文学沙龙的时候,她双手一伸,在那画卷上仔细摸索着,如果她猜得没错的话,这幅画的后面也许有一个小小的密室吧。

  文竹需要找到这个密室,然后藏进去,她相信,就算沈管家突然回来了并且走进了书房,在没有任何翻动痕迹和被盗痕迹的状况下,他不会打开这个密室。

  真正聪明且自信的人不会整日疑神疑鬼,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事情他不会做。

  手指附在那画卷上,这清凉在闷热的夏夜显得弥足珍贵。连续划过好几次,就在文竹都要怀疑是否是自己太过疑心的时候,突然,她的手指停了下来,然后,轻轻的敲了敲,嘴角扬起笑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听得出是往书房方向来的。

  文竹心里有了底,再一次到了书桌旁,目光落在那砚台上,然后,左右转动。

  卡啦一声,一道暗门打了开来,像是从墙壁上硬生生挖了一个洞出来,恰巧便是在那幅画卷的旁边。

  瞧着那道暗门,文竹蹙了一下眉头,这与她想的不一样啊。既然画卷之处有机关,为什么还要把开关放在砚台上?暗门开的地方在画卷的旁边,那么,画卷的后边的空洞又是什么?

  来不及想那么多,文竹不得不暂时停下这理所应当的思考,一个闪身就要躲进那暗门之内。

  然而,书房外却传来一个声音:“既然来了,何必要藏着?可知请君入瓮?”

  本来半个身子都要溜进暗门了,却听见这个声音,很熟悉,文竹听得出来,果然是沈管家回来了。

  请君入瓮?这意思是他早就知道房里有人?

  在被人发现了还要一厢情愿的掩耳盗铃,这是非常不明智的。文竹当机立断,一步跨出,站在了书房里,眼睁睁的看着那道暗门合拢了来。

  房门被打开,在那墨一般的夜色中,沈勤的目光似乎比那夜色还要深邃黑暗,他淡淡的看着文竹,平静的道:“顾大小姐的贴身丫鬟文竹?”

  像是询问,却更像是陈述,只是平淡的复述出来。这种平淡到任何事情都了然于胸的模样,让人怀疑,他是否早就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却还是不动声色的瞧着旁人落入他的圈套。那落入圈套的人像一只自以为马上就可以偷到灯油的白鼠,却不料自己被这滚烫的灯油烫了个皮焦肉熟。

  但是,既然能够在那一瞬之间放弃逃窜进暗门的想法,文竹的心理或许并不如她表现出的那么浅显和八卦。

  所以,在听到沈勤这么胸有成竹的说着她的名字的时候,文竹只是福了福身,道:“沈管家好记性,是了,我是大小姐身边的文竹。”

  沈勤神色不明,却还是摆摆手示意文竹坐,而在他踏进门的那一刻,他身后的沈夜白也露出面来,这倒让文竹小小的惊了一下。

  为什么姑爷会和沈管家在一起?还有沈管家胸有成竹的模样,是不是说明一切都是在他的控制之中?或许,这本来就是他设下的一个局。那么姑爷呢,为什么会和沈管家一道?难道是因为阿秀所以他们联手了?

  文竹心里闪过很多东西,包括自己为什么会来书房做贼。

  每个人都有秘密,文竹也不例外。她会来白城本就是一场长久的谋划,虽然能够在顾疏玲身边伺候是她所料不及的。但是,她从来就不只是一个贴身丫鬟那样简单,她的潜伏是为了更多的情报。

  但那么多年,就算是一条狗,也会是养出深厚感情,更何况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呢?

  所以,文竹既不希望自己的身份暴露,如果这一点无可避免的话,她也希望不要牵连到别人。

  思想之间,沈夜白已经一脸迷茫的坐了下来,看着沈勤和文竹,小白的样子让人觉得把他拉入这场博弈是多么可耻。

  不可以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出击。这是文竹的求生之道,于是,她便道:“姑爷你这是刚同沈管家去喝酒去了?”她撅着嘴,用手背扇了扇脸庞的风,鼻尖轻耸,嫌弃而又讽刺道,“可别是花酒啊。”

  沈夜白不谙其中之道,觉得这花酒二字简直辱没了他对阿秀的深情,便怼道:“劳什子的花酒,别乱讲话。”

  文竹嘻嘻的笑,跟平时开玩笑时没有两样。

  但沈勤及时打断了她的嬉笑和玩笑话,道:“哪有少爷向丫鬟报告行踪的,莫要玩得过了。”

  “我这不是关心姑爷么,顺便替大小姐问问,看看姑爷可有什么不仁义的行为,免得既愧对了我家小姐,又负了那一心要攀高枝的粗使丫头。”

  话中带刺,还要讽刺一下阿秀,这的确是文竹的性格。

  这话沈夜白却不可能听不出来,刚想冲冠一怒,却被沈勤硬生生拦住。沈勤笑道:“闲话不表,这家务事不该是你我下人来谈论的。但文竹姑娘,我却想晓得你为何会在我的书房里?”

  “随便走走,哪晓得走迷路了,就进来了。沈管家莫怪啊。”

  “可是少夫人遣你来的?”

  “哪能呢,大小姐要是知道我走迷路了,可不得笑死我啊?若是又晓得我进了沈管家的房间,还不得说我是爱慕沈管家所以生了自荐枕席的龌龊心思呢。”文竹道,“所以啊,沈管家还是别取笑我的啊。若非要笑话,关起门来自己乐一乐就好了,别叫我家小姐晓得了。”

  沈勤闻言,眼神一冷,道:“果然是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小嘴。”他拿过桌案上的文件,将那些纸张一一排开,手指慢慢划过,一次又一次的落在那梅花上,泠然道,“你还是不肯说明来意么?”

  “我不都说了是……”

  “文竹姑娘,”沈勤打断她,丑陋的脸颊正对着她,道,“还要狡辩吗?”

  说着,沈勤嘴角轻笑,手指搭在一起,轻轻的击了击掌,道:“出来吧。”

  说罢,便看向了那画卷之处。

  难道,这书房里还有人?文竹心中一骇,她大概知道了这本就是一个圈套,但也只认为是沈勤捉贼捉赃而已,却不知道他在这书房内也早已安排了人。

  什么时候的事?那个人是谁?沈勤又是什么时候察觉到她的异常而布下这罗网的?还是,这罗网也只是一个幌子?

  文竹脑子转的飞快,却也偏了头去前那画卷后面的暗门到底藏着谁。

  吱呀响动的机关声,然后,水墨丹青的画卷被卷起来,暗门打开,然后,便见阿秀落落大方的走了出来。

  “是你?”文竹心里一凉,却不知为何,从娉婷而出的阿秀身上,她似乎见了什么阴人的色彩,而那阴霾像是夺命的雾气,咻地就窜进了她的眉间。

  “是我,文竹姐姐,”阿秀轻笑,“就是阿秀。”

  沈勤道:“阿秀,说说吧,你又为何会在这里?难道也是随意走走迷了路?”

  此时的阿秀虽然面上无恙,但心里却是忐忑的,她大概猜到沈管家的用意是要对付文竹极其幕后之人,可他却要她说自己的来意,这又是为何?难道是要一箭双雕?

  阿秀偷偷的去瞧沈勤,却没见着任何反应和暗示。倒是沈夜白一见了阿秀出来,又听到沈勤的严厉问话,便错误的以为沈勤要他看的好戏是阿秀,一瞬间便炸毛了:“是我叫阿秀来……”

  沈勤像是一个塞子,同一天之内堵了好几个人的嘴。他熟练的打断沈夜白的话,看着的是文竹,但话却是对阿秀说的:“让她自己说吧。”

  “少爷看中了此间的一个小玩意儿,遣我来取。我刚进来,就听到外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我怕是有歹人入内,想要拿个硬物当防身武器,却不料触动了机关,到了暗门里去。然后,我便看见文竹姐姐鬼鬼祟祟的进来,到处乱翻,就像是个盗匪一样。”

  “那你可看见她都干了些什么?”沈勤问。

  “文竹姐姐背对着我的,我只能看见她一直在翻书桌上的东西,然后坐下来看了很久,应该是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但又怕人晓得,一直憋着笑,却笑得身体都在抖。”

  沈勤看着文竹,道:“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文竹姑娘?”

  文竹自知是落了他的圈套,就如同他没进门时就说的请君入瓮一般,自她生了前来盗取情报的心思的时候,她就已经是沈狐狸的瓮中之鳖了。就算是反驳,瞧沈勤的模样,怕是已经设置了千百个后手等着她的了。

  是以,文竹无话可说,只道:“没有。”

  “那我请问文竹姑娘,你到底是什么人?潜入书房又是想要偷取什么?”

  “你是只狐狸,我若是开口的话必定会被你牵着鼻子走,再次落入你的圈套。所以沈管家,恕我不答。”

  “若是这样啊,”沈勤道,“阿秀,你去把少夫人请来。既然文竹说我狡黠不愿多言,那便由少夫人来问吧。”

  阿秀应了一句,便匆匆出去,步履匆匆,她知道,沈管家间接帮了她一把,至少也是剪了顾疏玲的羽翼,为她荣升为沈家少奶奶踢开了一块绊脚石。

  而沈夜白,他始终被蒙在鼓里,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晓得文竹前来偷东西被抓了个正着。但是想想文竹是顾疏玲的人,钱财总是不会缺的,他又疑心,文竹也是来拿印章的?难道她也想要用印章去救济梁家巷的难民?

  沈夜白太过天真,以为于慈悲这一点上,旁人都与他一样。但他不曾想过,第一,其他人都是现实的,不会为了不可能做到的事情而去犯险;第二,就算文竹也愿意同他一般,可她又没有被禁足什么的,完全不用大费周折的去偷沈家的印章。

  沈夜白眼中的迷惘太深,深到沈勤都觉得不忍再瞒他,便道:“别担心,我说过不会伤阿秀那丫头的。要你来,只是让你看看,这一场无间道的计策,让你知道,女人的话到底可不可信。”他拍拍沈夜白的肩,“以后沈家是你的,你得好好看着。”

  沈夜白抬眸瞧他,觉得这语气颇为熟悉啊,这种谆谆教诲诲人不倦的苦口婆心,太像长辈对晚辈的提携与期望。

  可是,他与沈勤真的有那么亲吗?

  正迷惑之间,却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过来,人未至声先道:“文竹绝不会是盗匪奸贼。”

继续阅读:第五十三章 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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