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顾疏玲觉得很奇怪,如果东厢房那里真的有什么东西,沈家为什么不直接封了或者派人把守,可是如果真的什么也没有,为什么沈夫人会那么生气?
这真是一个很矛盾的事情啊。
但是,不管那里有没有东西,不管那里有什么东西,顾疏玲都已经决定了,要再探东厢房。
黑灯瞎火的,就只有一盏风灯,身上带着洋火,还准备了火折子,甚至还有一把用来防身的短匕。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恐惧,尤其是娇滴滴的女孩子,她们怕黑怕毛毛虫怕蟑螂怕老鼠也怕鬼。
可这些东西顾疏玲似乎都不怕,她手中有火,不惧黑夜。至于毛毛虫蟑螂什么的,她自信可以一脚一个毫无压力。而老鼠,还没有见过不怕人不怕火不怕刀子的非要赶着出来吓人送死的老鼠。至于鬼,她并不相信有鬼,人心比恶鬼可怕多了,就连死人也比鬼可怕。
所以,顾疏玲就这样再次进了东厢房的院子里。
同样的萧索,同样的荒芜,似乎真是一片荒废已久的厢房而已。最近人类的痕迹,应该就是上次她和文竹同来时候留下的了吧?
记得当时,她还嘱咐文竹查一下这厢房里曾经住过什么人,然而还没有查出什么,文竹就已经死了。
不禁有些唏嘘,她用了那么多年才能够和文竹熟得可以随意的开玩笑,而下一个有这种殊荣的人又不知要多少年才会再次出现了。虽然她也会同沈夜白开玩笑,可是那种玩笑的性质早就不一样了,更何况沈夜白从来也不肯顺着她的套路来回答。
这一大圈走下来,意料之中的什么也没发现,可她不死心的还是要去走第二圈,终于,在茂密的草丛后面,她发现了一个脚印,一个很大的很明显是男人的脚印。
她把风灯挪得近了很多,仔仔细细的去照亮,然后用手指粗粗测量了一下长宽,在心里默算着这个男人的身高体重。但是,因为时间过得久了,这脚印也被雨水露珠什么的弄得不太清晰了,看不出来凹陷的深度,所以很难估计那个人的体重。
但是,身高却是可以的。而顾疏玲也很明显得出了这个结果。她喃喃道:“应该是1.78――1.85之间,不会差太远的。”
而这样个子的人,又要有进入这传说闹鬼的东厢房的勇气和动机,顾疏玲能够想到的只有一个人,沈勤。
看来沈勤也很在意这里,所以才会偷偷的来此,来到他们口中的禁地。可是,他来这里是为了什么,缅怀,寻找,还是监视?
这些问题,顾疏玲依然没有答案。但她能肯定,沈勤一定是整个事件的一大核心,只要攻破了他,那么后面的问题便会迎刃而解了。
可沈勤是只老狐狸,顾疏玲没有办法更没有把握攻破他从他身上得到有用的情报。而她所谓的攻破,似乎也并不像常人想的那么龌龊,不是用身体用爱情,而是凭借着智慧和证据,像西方国家的侦探一样,攻破他所有的秘密。
再探东厢房收获甚微,顾疏玲几乎不知该从哪里入手查起了,直到她又有了新的头绪。
梅花,白纸梅花,那很明显是印章的图案,也许就是那枚沈勤曾拿在手里把玩的印章。前些时候沈夜白计划着偷取印章但是没有成功,这当然会引起沈勤的防备。又或许是因为别的吧,反正沈勤没有再把印章放置在书房,而是随身带着了。这样一来,顾疏玲不要再想打它的主意,哪怕她用偷的抢的也不行。
可是,顾疏玲还有别的办法。
她看过那梅花的图案,也大致瞥见过印章的模样,所以,她可以比较轻松的画出印章的图形来再去复制一个。
而现在,她的手里就握着这样一枚印章,虽然是象牙的,很贵重,但是比起沈勤手里的那枚还是天差地别的。
如果心中有鬼的人突然看到了鬼的形象,虽然明知是假的,可仍然会露出与常人不一样的表情。
这便是顾疏玲的计划。
如果这白纸梅花真的代表着什么秘密和符号,那么,当市面上又出现了山寨版的梅花,沈勤会有什么反应?
也许会暴怒,也许会气愤,也许会暗中除掉她这个碍事的人,但是,顾疏玲不会因为这几个也许就放弃自己的想法。
人,再懦弱胆怯的人,被命运逼得无路可退的时候,总会爆发出与平常时候不同的智慧与魄力。
而此时的顾疏玲,很明显便具有这样的气质,而迫使她这样做的契机,除了命运的枷锁,还有一个梦。
在梦里,空无一人,像是整个世界只有她一个,而那虚空的世界里,只有不断逼近的雾气和黑暗。她退无可退避无可避,然后摔下了万丈悬崖,而摔在地面前即将粉身碎骨的时候,她看到了断肢残躯。是文竹的,顾怀昔的,楚青的,还有沈夜白和顾淮深的,他们的头颅就被整整齐齐的摆在下方。
然后,她自己也重重的摔在地上,沉重而痛苦,感受到血液从七窍中涌出来,感受到五脏六腑一瞬间碎裂……
顾疏玲尖叫一声,从梦魇里醒来,大口大口的喘息,脑中闪过的便是梦中那摆放整齐的头颅。
不能退,不能避,不能用冷漠当面具以为与自己无关,如果不想看着梦中的场景真实在现的话,就必须主动出击,就必须取得先机。
她不能死,沈夜白和顾淮深也决不能那样死。女人狠绝起来总是比男人还可怕的,尤其是敢于牺牲现有的一切的勇气和魄力,都是大多数男人不能比拟的。
所以,她抛却心上的那层假装的冷漠,以一种死士与前锋的姿态,毅然踏进了圈套。只有跳下圈套的人才有可能从圈套中再爬出来。
而在她独自一人奋战在这样孤寂的搏斗的时候,阿秀那边也忙得不可开交。
阿秀的忙碌当然不是忙别的,而是沈夜白。若说以前她表现出来的还是一副南方女子温婉得如同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的话,那么现在,必定是被古时的妖后妲己附了身躯。还是那般娇小可人的模样,但已是媚眼如丝,连同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散发着无尽的诱惑,像是正在盛开的罂粟。
沈夜白哪里抵抗得了这样的诱惑?
无论阿秀是纯净如莲,还是妖娆如酒,都是沈夜白心目中不了取代的唯一。男人,尤其是一个从未谈过恋爱的男人,他若是第一眼爱上了一个女人,那么不管这个女人怎么变化,他终究还是会被这个女人深深吸引。就像是初恋,哪怕再嘴硬的说不记得了,但真正忘记的却没有几个。
而恰巧,沈夜白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有一副和谐好看的模样,便已有了风流的资本。然后,又有那么好的身世背景,就算他脸上长着个痦子或是直接是个大麻子是个呆子傻子,凭他白城首富独子的身份便可轻而易举的得到大多数女人的亲睐。更何况,他又是出国留过学的,接受过最新式的教育,虽然也许只是武装了思想,却没能彻底改正了行为,可到底已经是人中龙凤了。他有让大多数女人真心喜欢的资本,可偏偏只喜欢阿秀一个人。
就因为他落难的时候被阿秀所救,所以他失忆醒来在一个陌生的世界,便一直把阿秀当作可以依靠的亲人。所以,哪怕别人都说阿秀是戏子是婊、子,他也不会有丝毫的在意。他只知道,只要面前的人还是阿秀,无论她是美是丑是穷是富是贵是贱,她都是他一心一意喜欢的女人,都是他全心思想要娶的女人。
沈夜白曾经表示:“若是我能活到八十岁,那么我要同阿秀一起六十年。愿白首,不分离。”
是了,他便是在二十岁的时候遇到阿秀的,也就是说,他的余生,甘愿与她同走。
然而,这样的情深不倦,似乎又对不起他的原配夫人。但是,他也很有道理:“包办的婚姻本就是祸害,我们都互相讨厌,为什么不能离婚?”
果然还是小孩子的言论啊。如果政治上的联姻是那么容易和离的话,那古代就不会有那么多虚度了青春在塞外消磨了生命的和亲的宗室女子了。
可阿秀却是满足的,至少她知道,沈夜白的心思已经全部在她身上。也就是说,沈家的万贯家财已经有了她的份额,如果她还能够有一个名分,有一个孩子的话,那么沈家早晚都会是她的。
这不是阿秀的一厢情愿和痴心妄想,沈夫人是非常支持和赞同的。她握着阿秀的手亲昵的道:“阿秀啊,我就喜欢你作我的儿媳妇,然后生好多个大胖小子,让我啊也好抱孙子……”沈夫人不止一次的暗示她,让她对沈夜白自荐枕席,暗示她会和她一起共同对付顾疏玲……
所以,在这些因素的促成下,在那么一个旖旎的夜里,阿秀点上调情的熏香,一点一点,把沈夜白诱骗上了她的床榻。
每一缕气息都散布着暧昧与情、欲,旖旎是遮不住的。阿秀嘤咛一声,大大的眸子闪着点点的星光,那是沈夜白未曾见过的模样。她楚楚可怜的道:“夜白,我把一切都交给你,我信你,你不会抛弃我不会辜负我的,我信你。”
香汗淋漓,轻喘如风,她的声音有些疲软和倦意,带着些许的歉意和惶恐:“若是少夫人知道了,她……”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堵住了。
是的,被唇给堵住了。
沈夜白握住她的手,鼻尖都是她的发香,生疏而急切,从刚开始的蜻蜓点水到后来的缠绵悱恻,不知是他无师自通还是阿秀的确是个因材施教的好先生。
沈夜白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她不是少夫人,你才是。”
他给了她无数个承诺,内容都大致相同,且不是有口无心。他的话都是真心实意的,只是阿秀并没有全部相信罢了。戏楼出身的她知道,男人的新鲜感只能维持那么久,等到最初的新奇没了之后,再美的花朵在他们眼里也都是残花败柳。看多了这样的事情,要让阿秀信任沈夜白的每一句话,那是相当难的。
可现在,她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怀疑与不信任,她闭上了眼,享受着他的吻,轻柔而温暖,从眉眼到唇齿,再到锁骨,再慢慢往下……
这件事情自然是瞒不过沈夫人的。过来人的经验只要一看阿秀的表情,便能大概猜到了。所以,沈夫人很是高兴,似乎阿秀已经正式进了沈家的门。她哈哈的笑,把眼角和额头的皱纹都笑了出来,还摘下腕子上的镯子给阿秀带上,以一种婆婆看儿媳的表情和语气道:“好姑娘,好姑娘,抓紧些,争气点儿,到时候我替你做主……”
听到这样的暗示,阿秀的脸骤然一红,羞涩的低下头,连耳朵都有些红。
但是,沈夫人的话她是完全听懂了的。只要她能够有了沈夜白的孩子,那么,她就一定可以光明正大的进沈家的门,哪怕是作妾。
阿秀满颊的红云,羞赧的点头。她心知肚明,只有有了名分,她才有资格与顾疏玲一争高下,才有可以过上她想要的生活――穿金戴银、吃着山珍海味游荡于歌厅舞会的上层社会的贵妇人。
而她也再清楚不过,现在就是她最好的机会。一是沈夜白此时仍对她迷恋不已,在她编织的柔情蜜意与缠绵缱绻的骗局里难以自拔。二是顾疏玲被外边的谣言缠身,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没有时间来管这情情爱爱的事情。所以,阿秀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她偷偷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眉头皱起,心里想着要尽快的有沈夜白的孩子。而她又有些担心,如果在顾疏玲解决完眼前的麻烦事之前她还没有成功,该如何?
顾疏玲绝不是那些愿意息事宁人的闺中小姐,她的身体里流淌着军阀家族暴戾血腥的血液与因子。如果让她知道阿秀勾引她的丈夫,指不定会像那些恶毒的大夫人一样做出什么残忍的事情来。
所以,阿秀在心里不止一遍的提醒自己,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除了要抓紧机会,她还要不停的给顾疏玲制造麻烦,只要有麻烦绊住顾疏玲的脚步,她就顾不上别的。
阿秀的大眼睛里波光流转,心里却是百转千回,她想,看来还是应该再帮顾大小姐一把,给那本就熊熊燃烧的干柴堆上再浇上一桶香油。
毕竟这种事,只要做过一遍,再二再三再四就容易多了。既然可以说顾疏玲是当代的潘金莲,为什么就不能为她毒侄杀嫂宣传造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