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凶手是阿玲
白苏2017-12-01 19:085,460

  顾怀昔小小的冰凉的尸体还摆在柔软舒适的小床上,然而已经冷得像冰硬得像铁了。

  而他的父亲兄长,却在他的旁边。

  楚青扬起咬破了的嘴唇,唇边沁着一丝丝的血迹,像是石壁上沁出的泉水,却是比红唇更艳的赤色!那诡异而夸张的笑容,像是有毒的花,她阴阳怪气的道:“是顾疏玲啊,就是她杀死了我的怀昔!”

  话音未落,顾淮深已经开口反驳:“不可能。”

  就连顾大帅也皱起了眉头,似乎在考虑这个丧子的女人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

  “是她,一定是她!”由于过于激动,楚青轻轻绾起的发髻都松散了,一根白玉簪子当的一声摔在地上,砰的成了两半,长发披落下来,挡住了她的半边脸,但是,还是能够看到她那狰狞的面色,“就是她杀死了我的怀昔!杀人凶手!”

  “胡说八道。”顾淮深刚刚对她的怜悯突然消失,变成了厌恶。他理解她丧子的悲痛,却厌恶她这种血口喷人的胡言乱语,尤其是当被泼了脏水的还是他的阿玲。

  楚青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大大的,眼眶里都是血丝,她本是跪着的,突然站了起来,满头青丝随着她的立起转身而旋转成一朵盛开的花。她狞笑着看着顾淮深,嘴唇上淌着血:“我胡说?我胡说?哈哈,我怎么可能胡说!就是顾疏玲,就是她,她没来之前,怀昔一直都好好的,可她离开的第二天,怀昔就病了。这分明是她搞的鬼!”

  是的,顾疏玲的确有回来过,也的确有来看过怀昔。

  那是她从梁家巷回来的第二天。

  顾疏玲之所以去梁家巷本就是为了调查事情,而在这件事情上,楚青给了她很大的帮助。如果说当时她可能还没有意识到,可是,等回过头来分析时,她却一定能看出什么的,比如,楚青的异常。

  所以,顾疏玲一回到白城就迫不及待的回了娘家,她需要和楚青谈谈,想要知道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异常。就像是顾淮深曾经怀疑的一样,楚青不过是一个常年缠绵病榻的弱女子,哪里来的谋略和实力来帮助顾疏玲进行这一行动?如果说拿到军部通行证还是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的话,那么很明显,熟知梁家巷的事情并且可以调动那么厉害的接应人,这就不是楚青应该做到的了。

  顾疏玲是个很矛盾的人,她不轻易的相信别人,也常常用着冷漠来掩饰自己的漠不关心。可是,她一旦相信了一个人之后,就不会随意的怀疑和猜测了。当然,在感情之事上是略有不同的,对待顾淮深也是有所不同的。

  她与楚青共同相处了八年,在同一个屋檐下,或许感情算不得特别好,但是总是超过一般人的。两个在军阀家里成长起来的姑娘,顾疏玲对楚青的称呼也从楚青姐姐到嫂子。她们之间没有明显的利益冲突,也不像男人那样,可以为了一句不相干的话而大打出手。所以,顾疏玲一直都是相信楚青的。

  在楚青帮助她到达梁家巷之前,在她想清楚其中的不对劲之前。

  两个人在屋子里闲坐,面前摆着的是西洋的咖啡。顾疏玲不太喜欢这种略带焦味的饮料,默默的加着糖,却又不喝。半晌,她才问:“嫂子,我不想怀疑你有什么不好。可是,我也的确想要知道为什么。”

  “啊?阿玲你说什么呢,”楚青笑道,“你为什么要怀疑我呢?我整日在家里照顾怀昔,连门都没出,有什么不好的啊?”

  “梁家巷,嫂子,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的。”

  楚青的笑容收敛了起来,但是还是淡定的:“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帮你去梁家巷,又是哪里来的能力,对不对?”

  顾疏玲点头。

  “你是淮深最宠爱的妹妹,我怎么可以让你焦心,怎么可以让你们的误会加深而影响你们之间的感情呢?”合情合理的原因和出发点,就像是一个女子对丈夫毫无保留的爱,一个姐姐对妹妹的关切和忧心。楚青继续道,“而我又是顾少帅的妻子,手里还有一点儿闲钱,所以很容易就可以知道四处发生了什么。至于那个谋划和接应,阿玲,如果你是处于理智的情况下,你也可以很容易就做到的。”

  是的,她说的很有道理,且言辞恳切,听不出说谎的迹象来。

  于是,顾疏玲点了点头,只道是嫂子爱兄长爱得紧,所以万事万物都从他的那里出发,就连自己也是因此而得到照顾。

  她抿了抿唇,道:“谢谢嫂子了。”然而,她并不是来听一个女人的真情流露的,所以,话锋一转,“可是嫂子,那个人究竟是谁呢?你派的那个人是什么身份,他为什么想要害我?”

  “什么?他要害你?”

  顾疏玲点头:“是,他至少有两次对我动了杀机。”

  这一点她没告诉兄长,没有告诉任何人。因为她以为这绝不是楚青派人下的杀手,因为她们之间没有利益纠葛,楚青也没有杀她的动机。所以,她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那个人并不是全部听命于楚青的,至少这些杀意是他自作主张的。

  第一次的杀意是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

  那个人一身黑色的连帽衫,大大的兜帽和口罩遮住了他的脸。

  顾疏玲离开沈夜白的队伍,独自走开,来到约定的地点,可是她并没有看到那个应该来接应她的人。所以,顾疏玲停了一分钟,这才决定了跟着某一条路一直往前。

  荒草丛生的小径,凌晨的露珠打湿了衣裳,一个不注意就很容易被茅草割破脚踝。

  就这样走了十多分钟之后,她听到草里有响动,反手拔出防身的匕首,机警的看着。

  突然,一只兔子,一只浑身黑毛黑得发亮的兔子,像一支离弦的箭一样,嗖的一声就蹿了出来,几乎是在二分之一秒的时间就蹬地而起,从顾疏玲的脚下蹿出,跳了开去,又消失在灰蒙蒙天色的草丛里。

  顾疏玲重重的舒了一口气,把手上的匕首插了回去,抚着砰砰直跳的胸膛道:“原来是只兔子啊。”

  她看着那兔子搞出来的波痕慢慢消失,心情有些沉重。

  然后,那个黑衣人就出现了,在一棵树下,悄无声息,像是鬼魅一样的。

  他背对着顾疏玲,但是语气很冷淡很讥讽:“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如果我不是我,你可能死了无数次了。”

  顾疏玲走近他,见他慢慢转过身来,但是兜帽和刘海还有口罩以及这灰色的天色都完美的隐藏了他的容貌,使得顾疏玲完全看不清楚,她唯一知道的是,这个人是个男人,25――45岁之间,中等偏上的个子,体型也很普通,就连声音也是略带沙哑的低沉,与他那种年龄的人差不多。

  对于那个充满杀气和下马威的话语,顾疏玲是这样说的:“好在你不是来杀我的。”

  是了,这样的时间和地点出现在这里,只能是楚青派来接应她的人。

  黑衣人冷笑了一声,笑声只在喉咙里滚了滚。

  “我该怎么称呼你?”顾疏玲问。

  “你不需要知道,我的任务只是负责接应你。”

  顾疏玲撅了一下嘴巴,便什么也不说,便跟着他走,一直到了那个山里的通道。

  黑衣人领着顾疏玲走了很长一段,他们打着火把,却一句无话,只能听到脚步声和水滴滴在岩层上的声音。

  然后,在某一个地方,黑衣人停了下来,把一个包裹交给顾疏玲:“接下来的路你得自己走了,里面的东西你很可能会用到的。”

  然后,黑衣人就这样转身离开了。顾疏玲拿着包裹,愣在了原地,手里的火把滋滋的燃烧着,照亮了这一条通道。

  第二次,是在某君半路劫杀顾淮深的时候。

  顾疏玲沿着那通道一直往前,等看到了天光,发现自己居然来到了山的另一边,刚好就是在顾淮深被截杀的那个地方。

  她用了一点点小小的伎俩引起了顾淮深的注意,让他逃过了一劫,可是,这样的冲动换来的却是自己的一个劫难。

  等到顾淮深他们走了之后,某君便蹿了出来,与顾疏玲开始了追击战。

  身后是某君砰砰乱飞的子弹,甚至有一颗是擦着她的身子过去的。她手忙脚乱的翻着黑衣人给她的包裹,发现里面只有一套简单的男装和一点干粮及水。

  她轻呵一声,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在草丛里乱窜。直到,身后又有枪声响起,是黑衣人。

  明明说只护送她一程的黑衣人再次出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在某君身后开枪,但是,并没有打中。

  不管是螳螂还是黄雀,都被这背后的黑衣人打乱了。顾疏玲不敢乱跑,抱着头躲在一个隐蔽的地方,直到枪声停了下来。

  可是,当她自认为没有危险抬头起身的时候,她看见黑衣人朝她不怀好意的笑,然后,他举起了枪。

  顾疏玲哎呀一声,赶紧俯下身子,可是到底没有快过子弹,滚烫炽热的子弹擦着她的左边手臂就掠了过去,嵌在土里。

  虽然没有被子弹直接打中,可是这样的疼痛还是让娇生惯养了八年的顾疏玲感觉疼痛难忍。她抱着鲜血横流的手臂,狠了狠心,又一次拔出她的匕首。她不是那种可以以一敌百的女将军,也不是身手敏捷的女侠客,虽然学过两天,可到底只是强身健体,连半桶水都没有。

  然而,女人狠起来就没有男人什么事了。她紧握着自己的匕首,强忍着手臂上火辣辣的痛,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的躲在草丛里。只要黑衣人过来,她就会从中跳出来,然后用尽所有的潜力把匕首送到他的胸腔。

  可是,黑衣人并没有过来,也没有再斩草除根的继续开枪。他站在原地,冷笑之后将枪收了回去,淡淡的用足够顾疏玲听到声音道:“呵,我还是有很多机会可以杀了你啊。”

  然后,他居然转身就走了。

  顾疏玲冷眼看着那人的背影,是啊,他的确有很多机会杀了她,可是,他只是动了杀心却没有下杀手。那个黑色连帽衫的背影,顾疏玲誓要把它记在心里,希望下一次可以凭借这个背影认出那个人来。

  不为了别的,而是解密。她以女人的直觉觉着,这个黑衣人不可能单纯的就是楚青嫂子派来的接应。以他的身手和能力,他不可能甘心作别人的属下。这种人冷静而阴鸷,又时刻隐藏着自己的身份,着实可怕。

  所以,一回到白城,顾疏玲就来问楚青,问问她这个黑衣人到底是谁。

  楚青听完顾疏玲的话,喝了一口咖啡,摇头道:“不,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半年前,有个人来找我,说愿意听我的驱使。我不知道他的身份,可是他似乎并没有要害我的意图。再加上他的身手也不错,所以,我就让他去梁家巷接应你。”她看着顾疏玲,道,“可是我并不知道他的目的,更想不到他为什么会对你动杀机。”

  顾疏玲习惯性的皱起眉,看来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处在一种无形的掌控之下,就连一直身在其外的楚青嫂子也是。

  顾疏玲不知道那个黑衣人到底是谁,也想不出到底是什么事会让这些都变成一团乱麻。她本来以为梁家巷果真有什么蹊跷的,可是,冒了那么多险得来的结果却只是日军企图蚕食中国的野心,大不了再加上沈家大发国难财的事实。

  一切都好像回到了原点,顾疏玲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白痴,一直被人牵着鼻子走。可是,她非但无法反抗,甚至只能顺着人家的意愿走下去,而这一路上都有人牺牲。

  心乱如麻,后面的谈话也没办法再继续下去。倒不如冷静一下换个心情,所以,顾疏玲就抱着小侄子逗起来。

  白白胖胖的小孩子,皮肤滑嫩得像是凝脂,圆圆的小脸儿也像极了丰满可爱的苹果,让她忍不住亲了上去。

  小怀昔乐得哈哈的笑,挥舞着圆滚滚的小手小胳膊想去抓顾疏玲的头发。顾疏玲抱着这个软糯的小团子,用了发尾来刺他柔软的皮肤,挠得他咯咯的笑,最后却是不舒服的想要嘟着小嘴哭。

  小孩子着实可爱得很,而顾怀昔好像又特别喜欢这个姑姑。而因为阿毛的事情,顾疏玲的心也软了不少,便抱着顾怀昔不肯撒手,还端过小厮拿来的牛奶,一勺一勺的耐心的喂着。她问:“不是有奶妈吗,怎么给怀昔喝牛奶呢?”

  “大夫说早产的孩子身体弱,可以试试洋人的牛奶。”楚青笑道,“你看那些洋人,个个都牛高马壮的,兴许怀昔吃了牛奶也会这么壮呢。”

  顾疏玲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想是大夫说的应该也没错,便不置可否。

  当时,楚青因为某个小事暂时出去了一趟,等她回来,那么半碗的牛奶都已经喂完了,孩子也已经吃饱了睡着了。

  已经问候过顾大帅,且问过了楚青想要知道的问题,顾疏玲不太想再在这里待下去,毕竟沈家还有一个阿毛需要她照顾,说不定那个嘴甜的男孩子正吵着闹着要听大姐姐讲故事呢。因此,那个下午,她便顾自回去了。

  楚青就是质疑这一点,顾疏玲给怀昔喂了东西,且还是在没人看到的时候,完全有机会对孩子下手,哪怕她只是在牛奶里稍微放一点点的药,就可以让娇嫩的孩子一命呜呼。

  楚青唇上滴血,在她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的鲜艳和诡异,她大叫着:“是了,就是顾疏玲,就是她害死了我的小怀昔!”

  “不可能,阿玲没有理由害怀昔!”顾淮深道。

  “她疑心是我派的人想要杀她,所以她就杀了我的怀昔。”楚青双目赤红,对应着她滴血的唇,“还有,她吃醋了!她看你们都这样的宠爱怀昔,害怕自己被冷落,害怕自己得不到好处,所以……”

  “荒谬!”顾淮深打断她,“阿玲不是这样的人!”

  两个人各执一词,然后不约而同的看向顾大帅,要他做一个决断。

  顾大帅听了这些话,冷冷的笑:“呵,原来你们都瞒着我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啊。”

  两个人都不说话,他们的焦点在顾疏玲身上,而不是以前做过什么。

  顾大帅正襟危坐,一副威严的模样:“阿玲终究是我的女儿,我也相信她的清白。可是怀昔也是我的儿子,我的确不愿他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

  顾大帅的话并没有说完,可是两个人都知道,他已经偏向于楚青的那一方了。

  顾淮深突然道:“父亲,阿玲的存在是联合商界的枢纽。只要阿玲可以帮助我们把沈家的财富转移过来。世上只有这样一个阿玲,而你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而怀昔……”

  接下来的话顾淮深并没有再说下去,毕竟当着死者的面说那样的话太过薄情了。然而他的意思很明确了:顾家只有一个可以用来联姻的大小姐,但是还可以有很多个半大的孩子。

  顾淮深抿了抿薄唇,凉薄无情。在那天平上,他的心大大的向阿玲那一方偏斜,而把他小小的亲弟弟丢除在外。

  利益,永远都是思考的第一要务。尤其是像顾大帅这样的军阀。

  所以,顾大帅眼中露出了精明的光芒,他已经做了选择,弃车保帅。

  最终留下的,是顾疏玲。

继续阅读:第八十章 以死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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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城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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