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阿秀进门
白苏2017-12-14 13:035,383

  顾疏玲醒来时,耳畔似乎有隐隐的哼曲子的声音。睁眼之时,天已经黑了,槿榕正守在她床前。灯光从那做成莲花式样的蓝色玻璃灯罩里透出来,撒在顾疏玲眼前,像是一条条海蓝色的丝线,有一种荡漾的美。

  嗓子还是有点儿痒,她又低低的咳了几声,问道:“什么时候了?”

  “小姐你终于醒了啊,”槿榕赶紧递了茶水上前,“现在已经八点过了呢。”

  顾疏玲摇摇头,她并不想喝水。到底是谁说的病人一醒来第一句就是要水啊?比起这个,她更觉得有点儿饿呢。于是她道:“才八点啊,不过晕了三个小时,现在却饿了。槿榕,你去弄些吃的来。”

  “哪里是三个小时啊?这分明就两天了!小姐,你不知道,你晕了两天了!”

  两天?四肢都有些软了,这的确是睡了太久之后才有的情况。顾疏玲动了动手脚,慢慢想起,那天她正和沈夜白他们讨论怎么处理阿秀的事情,她霸气的说了自己的观点之后便咳了起来,然后她就看见自己手心里的血液,还是温热的,就那样窝在她的手掌里。然后,她就看到一阵红色涌上来,再然后就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槿榕飞快的端了碗鲜虾粥来,一直温着的,没有放香菜,就是备着等小姐醒了吃的。

  顾疏玲不习惯别人喂自己,便坐了起来,一边吃着粥,一边听槿榕说她的病情。

  “小姐,你知不知道你突然晕了简直快把我吓死了!”想来还心有余悸,槿榕说得也是心惊胆战,如果大小姐真的出了什么事儿,那少帅还不得吃了她啊?

  说了半天,事情大致明了。

  大概是在梁家巷的时候染了些病毒,虽然没有感染上那致命的瘟疫,但却拖坏了她的身体,让她咳嗽呕血。但好在这并不是什么要命的病症,只要好好养着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顾疏玲将空碗放了回去,道:“所以,这便是个富贵病了?呵,”她歪着头想了想,还是问道,“我昏迷期间,有谁来看过我么?”她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朦朦胧胧中她似乎听到过沈夜白的声音。

  果然,槿榕答道:“是呢,少爷来过,他守了小姐一整天呢,都不要我们来看着。”她笑得眼睛都快成了月牙,“虽说少爷一向不着调,平时也喜欢和小姐斗嘴,可到底心里还是有小姐的。小姐是没看到,少爷那时的眼神啊,可是心疼焦急了。少爷一直守着小姐,直到小姐第一次醒来和他说了几句话,他这才放心的去休息了。”

  沈夜白居然会对自己那么好?顾疏玲觉得诧异,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啊。可是,心里还是暖暖的,毕竟沈夜白还是关心她的还是念旧情的。

  这样一来,心情一下子就好了很多,连干涩的喉咙和片沙的调子都变得欢快了很多:“对了,阿秀的事怎么样了?”

  “诶,小姐不记得了么?小姐昏迷中醒来的那一次,已经答应了让阿秀进门了。现在,阿秀已经是少爷的妾了。”槿榕道,“虽然我不太懂,但是想来是小姐看到少爷如此关心自己,所以一时心软,便成全了少爷。”

  “我答应的?”顾疏玲表示怀疑,难道是自己生病生到脑子都是糊涂了性格都变了?

  槿榕点头:“何止呢,大小姐你还怕自己醒来忘记这事儿,用手指蘸着墨在少爷的衣袖上写了个好字呢。”

  “我写的?”顾疏玲可不记得自己有写过这字儿,而且,一个因病昏迷的人半路醒来真的会做这些事情吗?怀疑。

  “是啊,本来小姐的食指上还有墨迹的,还是我打水来洗掉的呢。”

  顾疏玲皱着眉歪了歪脑袋,努力回想当时的事情。她模糊的记忆中,沈夜白的确来过,仿佛是在她身边守了很久,似乎也一直在和她说话。

  可是,沈夜白说了些什么?

  顾疏玲轻轻拍了拍脑袋,那些朦胧的话语似乎一点点的跑回她的记忆。沈夜白说了很多,大多都是无关紧要的,而那句关键是:“顾疏玲,你不曾亏欠我,我也不欠你,你还说我曾经帮过你。所以,我们不要互相敌视了好不好?就算你不成全我和阿秀,非要我们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我也绝对不可能喜欢你的。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好不好?”最具欺骗性的来了,“如果你是阿秀,我娶你为妻,你可愿意?”

  顾疏玲模模糊糊的说了一句“好”,然后就感觉到指尖湿漉漉的,还有点儿奇怪的香味儿,像是抹上了什么东西,再然后指尖就划过平滑且柔顺的材质,就像是如瀑的长发。

  也就是那时,在沈夜白的诱导之下,她写下了一个好字,虽然她的手指都是握在对方手中的,但那的确是她亲手写下的,食指蘸墨写在沈夜白的左手衣袖上的。

  呵,顾疏玲想笑,这沈夜白简直是够了,为了能够娶阿秀进门简直是煞费苦心大费周折忒不要脸了啊。不过还好,这一家人还有点儿自知之明,晓得这设计之事不能做得太绝了,所以最后还是只把阿秀当作妾纳了进来,感谢据理力争的沈老爷啊,没有让心急火燎的沈夜白直接拉着昏迷的顾疏玲的手签下离婚协议书。

  沈夜白的那一句颇具诱惑性和欺骗性的话语:“如果你是阿秀,我娶你为妻,你可愿意?”

  如果,如果二字分明就是不可能实现的,所以这分明就是打感情牌,强迫别人接受。而这说到底,就是为了阿秀的名分问题。

  沈夜白就仗着顾疏玲不会跳起来打他,便连哄带骗的让她说出并写下那个好字,再名正言顺有理有据的把阿秀行进门,这么损的法子,沈夜白怕是想不出来的,也只有沈老爷才想得出了,既可以让未来孙子他娘进自家的门,也不会让顾大帅那边有任何话说。

  顾疏玲摸了摸嗓子,觉得还是有点儿不舒服,有些痒,还像还有一丝鲜血遗留下的腥甜。然,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事已至此,这话这字又是她自己说出和写下的,她也不好直接跳出来啪啪打脸,而这一打脸又是打了所有人包括自己的脸,吃力不讨好。所以,她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把这亏硬生生的咽下去。

  但是,沈夜白啊沈夜白,我本不愿让你为难,也不愿与阿秀争,可是你们非得来逼我,显摆炫耀,阴谋达成,一点儿也不尊重。如果你能好好的与我商量,清酒小菜秉烛夜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就凭我对你的情义,又如何舍得拒绝你?可是,你既已做出如此事来,又如何让我息事宁人?

  顾疏玲对着那流光溢彩的光线,痴痴的笑了,决心不蒸馒头争口气。阿秀,既然你那么想要取代我的位置成为沈家的少奶奶,那么,我便更是要坐稳了。毕竟,我可是心狠手辣的坏女人,欺负的从来就是你这娇滴滴楚楚可怜的弱女子。

  顾疏玲道:“槿榕,你去帮我做一件事。”

  “小姐请讲。”

  “我记得我刚从梁家巷回白城的时候,城里疯传阿毛是我的私生子。”顾疏玲嗤笑一声,冷冷道,“知道我行踪的没有几个,而能把我对阿毛的照顾描述得那么清楚的,便也只有这沈家的人了。虽然这事情因为沈夜白出场解释清楚了,也就没有太过深究。但是,人嘛,总是希望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的不是?”

  槿榕似懂非懂的点头:“小姐的意思是,这谣言是阿秀放出来的?”

  “差不离。”顾疏玲道,“不要惊动顾家,你就托人查查就好。如果实在是不行的话,那西洋侦探,或者黑街上的影人,都是可以的。”

  “影人?”槿榕疑惑,“我倒是一直有听到这个,可是世上真的有这样的存在么?这又不是古时的武侠江湖,真的有类似于江湖百晓生的人物或组织么?”

  顾疏玲扬起嘴角:“为什么就不能呢?任何时代都有需要秘密和以出卖消息为生的人,或许有些消息不够秘密,但买卖双方你情我愿,本就不失为一笔好的交易。好了,我有点儿累,再睡会儿,你也去休息吧。”

  槿榕点点头带着空碗离开,非常轻的关上门,但是她心里却晓得,小姐与以前有些不同了。

  是啊,顾疏玲与以前有些不同了。前些日子她还因阿毛的死而几乎肝肠寸断,而现在,她居然就可以这么云淡风轻的提起,然后用与之有关的事情来作为调查和报复阿秀的手段。她一面说着对阿毛视如亲子,一面却要用死者生前的绯闻来做武器。

  当然,不能说是顾疏玲变了,毕竟细想起来她也利用了文竹的死亡原因作为促使南琴讲出秘密并亲自杀死沈勤的催化剂,更是在多年前就懂得借用一个死人的身份来获取好的身份和生活,虽然这让她几乎陷入了万劫不复,但也不能否认这样的决定也给她带来了许多便利。所以,不是顾疏玲变了,只是在这多年的时光中,她终于把同一件事做得炉火纯青,又或者,慢慢前进的历史车轮终于把她的真实性格暴露于水面,和那些以前从未注意过的隐秘的真相一起。

  而阿秀,终于如愿以偿成为了沈夜白的妾,这只是她的第一步,早晚她会成为他的妻,成为沈家唯一的女主人。

  法国巴黎运来的布料,剪裁和绣工都相当出彩的洋裙和旗袍,微卷的发,皮质的包,金丝银线的流苏穗子,漂亮是够漂亮了,高贵也是够高贵的,但内里却透露着一种不浅的小人得志的暴发户气质。

  然而,阿秀才不在意是不是暴发户,她已经跻身上流社会了,可以肆无忌惮的出没于各大商场和店铺,潇洒无忌的买买买,也可以同那些阔太太们一起唠唠家常打打麻将,更是可以同沈夜白一起出席于某些舞会啊剪彩啊剧院啊之类的。

  当然,因为她现在可不是一个人,所以很多事情沈夜白也不愿意让她去做,就比如去舞会。

  阿秀不高兴了,这好不容易有个可以扬眉吐气的机会,你却非要拦着我,还能不能愉快的做夫妻了?

  沈夜白环住她的腰,手掌附上她依旧平坦的小腹,温和的道:“好阿秀,你若是想去舞会,等孩子出生了,我天天陪你去跳好不好?现在,你就乖乖的待着,所有的事情都让下人去做。”

  “说到底你也和夫人他们一样,只在乎这个孩子,一点儿也不关心我。”阿秀的眼眶说红就红,眼泪也可以说来就来,这演技尤其是面部的微表情,那简直是非常厉害,可惜没有一展所长没有去和电影皇后胡蝶争一争影后的殊荣。她嗔怨道,“我始终都是一个无人关心的下人。”

  “傻姑娘,傻媳妇儿,”沈夜白手忙脚乱的抹着她眼角的泪珠,“怎么会呢,我最关心最爱的都是你,而孩子,他是我们爱的结晶,也是以后沈家的继承人。你怎么会是一个人呢,我,爹娘,还有孩子,我们都关心你的。你是我的妻子,怎么可能是下人呢?傻姑娘,别哭了,待会儿泪水把鼻子都冲没了,等孩子出生后一定奇怪,这么漂亮的娘亲怎么会没有鼻子呢?”

  阿秀噗嗤一声就笑了,可是笑容却又黯淡了下来,轻声道:“顾大小姐才是你的妻,而我,是妾。”

  “在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你是我的妻子,”许是安慰又许是承诺,沈夜白道,“阿秀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委屈太久的。等孩子出生,我一定能够和她离婚,到时候你就是我的妻子。”

  “少夫人不会答应的。”

  “那大不了,我故计重施。”大概是趁人昏迷时催眠的事情干得太过成功,这让沈夜白有些小骄傲啊,“阿秀尽管放宽心,为了你和孩子,我也一定会兑现自己的诺言。”

  阿秀满意的点头。当然,这个点头的频率远远不及沈夜白为了补偿她无法去舞会的遗憾而买给她的一块质地精良做工精细的玉璧时的微笑与点头。

  槿榕听话的到处调查小姐要她去查的东西,而因为那个病的原因,这一个多月来,顾疏玲几乎是泡在药罐子了,等第一阶段的治疗过去终于不用再喝那苦得要死的墨汁一样的中药时,顾疏玲也露出劫后余生的笑。

  转眼已经快冬月了,花园里大多数的树木都落了叶,但那松柏还是屹立而常青的。芙蓉将谢,芦花已白,一簇一簇的小菊花也在西北风的偶袭下有点儿蔫儿了,至于那霜,蒙在叶片上,盖在花蕊上,又是另一番场景。

  顾疏玲在房间里待了一个月,整日都是静养静养,期间还有各种药,简直都快忘了外边是什么样子的了。所以,这才刚可以出来吹风,她便一定要去花园里走走。

  槿榕不好直接悖逆主子的话,却是小声的叨叨,说花园里风大,而且花都谢得差不多了,没什么可看的,倒不如去梨园看一场戏,近来有好些个新晋的角儿呢,又或者去剧院看一部新的电影,哪怕是去逛逛古玩店啊百货公司之类的也比去花园好。她这的确是抱怨,同时也在暗讽阿秀,人家阿秀可是喜欢热闹得很,尤其是喜欢去这些地方“丢人现眼”,对于古玩店啊百货公司啊更是喜欢,尤为喜欢那些亮闪闪金灿灿的首饰。

  顾疏玲穿上米色的呢子大衣,很长,几乎到了小腿,差一点儿就要把她的长裙全部笼在衣摆下了。她坐在梳妆台前,由槿榕替自己束好发髻,自己则捏着“火舞流光”把玩,最后还是没用,锁进了抽屉去了。

  白城的秋冬算不得冷,就算是深冬也不怎么下雪,偶尔落几片雪花,就像是破碎的棉花糖,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好奇的孩子恨不得冲上去舔一口。

  所以,此时此刻,虽然风不小,但也冻不着人。

  顾疏玲坐在秋千架上,看着瞎瞎跳上围墙,像一个巡逻的士兵一样很稳的走着,边走边喵喵叫。然后,一只黄白相间的猫咪从草丛中跳了出去,抖了抖毛上的枯叶,仰起头对瞎瞎叫唤。然后,瞎瞎欢快的跳了下来,与那黄白相间的猫咪捱了捱头,很亲密的样子。在一番互相舔毛之后,两个朋友很轻快的跑走了。

  顾疏玲笑:“看来瞎瞎与花花终是修得正果在一起了呢。”

  “啊?小姐说那只黄白相间的猫?”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她有些惊讶的道,“可是那也是只公猫啊!瞎瞎怎么可能和它……”

  “怎么,真爱不分年龄身份性别,这句话你没听过吗?”

  槿榕睁大眼睛,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哈哈,其实这句话我也只是听过,但却也只在动物身上见过。”顾疏玲收敛了笑,回过头来,幽幽问道,“我要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是了,果如小姐所料,兜兜转转问了过去,第一个传出这谣言的的确是阿秀。”槿榕道,“阿秀搬弄是非诋毁小姐名声,又勾引少爷破坏小姐夫妻感情。这口恶气,小姐能忍槿榕也不能忍。”

  “哦?”

  “槿榕做了个小小的局,想为小姐出出气。”槿榕笑着,以戏腔的形式道,“愿为小姐尽忠……”

继续阅读:第一百章 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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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城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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