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不止一次地听到母亲生前同父亲的争吵,那女人,也就是现在稳居舒家女主人位置的含欢,明目张胆地一再打电话骚扰母亲,谎称怀孕,胁迫母亲净身出户。
死活不同意的母亲被父亲用皮带抽的死去活来,最后无助地躲在墙角,暗自在午夜啜泣。
年幼的她每当这时,就会被父亲反锁在房门中,并勒令不许出来。只有奶奶每次都偷偷隔着门安慰她。
十八岁那年,为了舒曼恋爱的事,母亲在一次争吵后,难得一见地在她面前放声痛哭。
令人惊诧的是,母亲在第二天则纵身一跃,跳楼而亡。
那血,就像是无数条暗紫色的蚯蚓一般,四散开来……
那一幕场景仿佛历历在目!
“扑”含欢径直起身,将手中残酒准确无疑地泼向舒曼,陷入沉思的舒曼来不及躲闪,猩红色的液体粘着发丝,宛如鲜红色的蚯蚓一般,迅速下坠而后又钻入洁净的黑色的地毯上,很快又消失不见。
“哼,看看你这幅模样,真随了你妈那副怂样!”她慢悠悠地放下酒杯,言语尖锐地撩拨道。
来回踱步间,含欢步态柔媚,风情万种。
“我还以为你多喜欢那穷小子呢,没想到他死后没多久,你就像狗一样赖上陆霆轩!哪怕当牛做马!现在又想勾搭罗少,几年不见,你换男人倒勤快……”
“住嘴!”
舒曼美眸流转,眼底闪光,她见不得人揭开她最不想看到的伤疤。
而眼前这个女人,却一直在条条分明地细数她的两个最大的软肋!字字如针,针针见血!
“那是他们蠢!含欢捂住上扬的嘴角,半露半藏之间尽显嚣张之姿,微扬的侧脸,貌似在皮笑肉不笑。
“听着!罗云峥只有舒盈——唯一的舒家大小姐才配得上!赶快滚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诺大的屋子,霎时回荡着这极具挑衅的话语,久久未散去。
舒曼随意地拨开湿哒哒的发丝,透着昏黄的壁灯,含欢瞥见她的眼睛里,夹杂着一丝幽暗的光。这光,不怒而威,让含欢都有些微微愣神。
这小贱货,好像跟之前不一样了?
“物归原主!天经地义!”
舒曼话语中不饶一丝商量的余地,她毅然转身,抬眼凝视母亲曾经居住过的二楼靠南边的卧室方向。
舒曼暗自起誓: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强迫自己收回视线,背过身的舒曼环顾着这熟悉的布局,眼神闪过一丝留恋,但稍纵即逝。
“这巴掌,你欠我的!”舒曼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地斩钉截铁道。
身后的含欢身体一震,显然被摄住了。
风中,舒曼拖着羸弱的身子。这背影长发飘飘,步步生莲。
刚出舒宅的前院大门,舒曼抬眼,便无可回避地看到停在自己车前面的那辆暗黑色玛莎拉蒂。
那辆曾经接送自己上学的车,舒曼再熟悉不过了。那车载过她欢声笑语的童年,也同样载着那个现在舒曼用命在恨的男人!
车里的男人透过后视镜显然看到了舒曼,随后车身微颤,车门被打开,一个圆滚滚的身子艰难地钻了出来。
男人拄着一根水晶拐杖,嵌在其左手上的白玉扳指夺目异常。舒曼定睛一看,是母亲口中外公给她的唯一陪嫁!
当年,堂堂的宁家大小姐,也就是舒曼的母亲,不惜背弃家族,和自己父亲断绝父女关系,也要执意嫁给舒威——那个她称呼为“父亲”十八年的男人!
习惯性地转动左手上的白玉扳指,舒威立定后便抢先开腔:“还有脸滚回来?还嫌给我舒家不够丢人?”
人到中年,舒威的身体跟膨胀的面包一样。他油腻腻的脸上挂满嫌弃。
“奶奶,在哪里?”舒曼极力盖住内心的焦急,一脸平静地问道。十月的安城,冷风过处,梧桐遍地。舒曼的秀发不时被风扬起,为其添上一丝高冷。
“我把那个老东西藏到一个你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哈!哈!哈!”男声兀自划破夜幕,分外刺耳。舒威嘴一咧,便显出了一口黄得渗人的牙齿,因为常年的觥筹交错。
舒曼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眼前的男人,隐约觉得有些陌生。此时接近晚上六点,微暗的天色,挡住了她的水平视线。
温文尔雅的母亲,竟会为这样的男人,如扑火的飞蛾般奋不顾身!
也许,舒曼对待爱情的态度,完全继承了她的母亲!
“站住!孽子,我正愁没法给陆家交代!你倒送上门!”舒威扬起手中的水晶杖,直戳舒曼所在的方向。
“凭什么?”舒曼裹了裹身上单薄的外套,神色波澜不惊。她不想多争辩,准备拉开车门离开。
这个七年前满世界嚷着和舒曼断绝父女关系的男人,凭什么?
“凭我是你父亲!”舒威的脸,早已涨成猪肝色,他唾沫横飞地驳辩道,太阳穴处的青筋被根根挑起。
夜幕笼罩下,他仿佛一个移动的黑影,游刃有余地将娇小羸弱的舒曼吞吐着。
此时街道上,只有秋风扫落叶的瑟瑟声,人影寥寥。
“父亲?你待奶奶如何?”舒曼口气中皆是剑拔弩张之势,她心一颤,手停止了动作。
早就耳闻舒威对含欢言听计从,否则奶奶怎么会被他扭送到养老院?
每次,奶奶偷偷打电话给舒曼,最长也不超过一分钟。想到这里,舒曼胸口一疼。
“混账!老子今天让你看看我父亲是怎么当的!”
“来人!给我抓住这个小贱货!”舒威大手一挥,立在他身后的几个彪形大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走上前,将舒曼双手反向束后。
她随即动弹不得,如刀俎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舒威欲再度发话,却被背后的一个急促的尖锐女声打断:“老公!就是这个小贱人,她打了我一巴掌!”
众人被这嗲音所吸引,不约而同地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