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我送给你的长鞭,现在却是用来对付我的。”霍玦透过黑纱盯着左丘妤光洁无瑕的脸,她的眼中除了失望之外,更多的是悲愤。
左丘妤手握长鞭,说:“老师,我这都是迫不得已的,为了请您跟我去云城救父亲,我只能这么做,还请老师千万要赎罪!”
左丘妤将长鞭一甩,也不再多说废话,只管一个劲地朝前冲去。
霍玦把绑在小腿上的匕首从剑鞘中拔出,她双眸一冷,也不打算再手软了。
霍玦冷哼一声,从地上快速跃起,化成一道寒风朝左丘妤袭来,她握着匕首的手飞快的划过左丘妤的脖颈,想要往更深的地方刺去。
左丘妤自然不会束手就擒,将腰往后一弯,上半身化成一道弧线,敏捷的从霍玦握着匕首的手臂下绕了过去,霍玦的速度极快,几乎不给左丘妤喘息的时间,不过左丘妤也知道,她的老师向来快准狠,如果决心取她性命,便会跟她搏击到最后一刻。
左丘妤双手撑地,将身体翻转,竟直直的从霍玦的头顶跳了过去,她将长鞭猛地一收,待稳稳落于霍玦背后,迅速将鞭子扫向霍芸的脚踝。
霍玦已经感觉到身后传来的冷意,于是双脚一用力,便轻盈的从长鞭的刀片上飘了过去。
可她的人还没有站稳,便觉背后被重重的抽了一鞭,身上的衣服直接撕拉一声,被划出了一条长口子。
霍玦身后抹了一下后背,指尖所到之处滚烫粘稠,鲜血如泉水般汩汩流出,隐约传来一阵刺痛。
“老师,还要继续吗?”左丘妤将长鞭收起,握在手里。
霍玦看着她手里的鞭子,却发现刀片周身还能伸出四根长箭,箭头呈现倒钩装,锋利无比。
“这根长鞭,被你改进过了?”霍玦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左丘妤嘴角扬起,笑道:“怎么样,老师,我改的还可以吗?”
霍玦站在原地,将匕首朝刀鞘里一收,说:“你赢了。”
霍玦突然认输,倒是让左丘妤十分惊讶,在她的记忆里,霍玦是那种一旦打架就会鱼死网破的人,可现在她竟然主动向自己的学生认输。
“老师,我还没用全力呢……”左丘妤的声音越来越小,她能明显感觉到,今天的霍玦只拿出了七分的实力。
霍玦转过身,咳嗽了几下,说:“就随你去云城吧,不过最后能不能治得了你的父亲,我也不能保证。”
左丘妤收起长鞭,重新盘绕在腰上,走上前去,说道:“老师,先让我为您处理一下伤口吧。”
霍玦伸手回绝了她,说:“不必了,只是小伤口而已,影响不到我的。”
左丘妤见她始终与自己保持距离,便也不再强求。
左璟站在大门外,静候她的消息,身后的几位侍从也有些不安的在原地徘徊。
就在此时,大门忽然打开,左丘妤从里面走出来,说:“老师答应跟我们回云城了!”
“真的吗,那可就太好了。”左璟望了望她,问,“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左丘妤连忙摇摇头:“没有,我的老师受了点伤,不过不要紧,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霍玦只带了一个小药箱,便跨马随左丘妤他们一行人离开东城。
他们骑马沿路狂奔,霍玦始终沉默不语,甚至没有朝左丘妤看一眼。
左丘妤却盯着她的后背看了许久,对于自己的这位老师,她的心中聚集了无数疑问。
她为什么要一直戴着面纱,她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她当年为什么要登门左丘府并指名要收左丘妤为徒。最重要的一点是,她也姓霍,会不会和自己的母亲有什么联系……
不过这最后一点,很早之前就已经被母亲霍芸给否决了,她说,瑶定国那么多城池,那么多人口,不一定同姓就一定是同家,况且霍玦又是东城人,自然跟她没有关联。
可即便如此,左丘妤心中的疑虑还是无法被消除。
快马加鞭半个多时辰,总算进入了云城境内。
等他们到左丘府门口的时候,却看见大门口站着一队精兵和数匹骏马。
左丘妤从马上跳下来,径直走到大门口,那些精兵一看见左丘妤便冲她抱拳行礼,说:“左丘小姐,我们将军已经带了医师进去给城主大人治病,这会儿应该已经差不多要出来了。”
“东门冉烈带了医师过来?”左丘妤问。
那精兵的头顶点点头,说:“是的,将军一回府便着急了一帮名医前来,还有两个是从皇宫里请来的。”
左丘妤点点头,示意了一下便带着霍玦进入了左丘府。
“母亲,我回来了!”左丘妤推门而入。
门一开,众多站在床前的医师顿时映入眼帘。
霍芸连忙冲她嘘了一声,说:“一会儿就好,稍等。”
东门冉烈见左丘妤回府了,便说:“我说过 ,我会找人替你父亲诊治。”
“他们瞧的如何了,可有结果?”左丘妤问。
东门冉烈点点头,说:“情况不是很乐观,即便是留住了性命,恐怕这接下来的大半辈子也只能躺在床上度日了,而且他的情况很不稳定,就算暂时存活,还是会面临随时到来的风险。”
左丘妤踉跄一步,瞪大了双眼,说:“此……此话当真?”
东门冉烈也不希望给她这个答案,可现在即便是皇宫内的医师也没有任何让他恢复意识的办法。
其实左丘妤并不是没有做好接受的准备,只是此事太过突然,总让她觉得自己现在深陷噩梦,还没有清醒过来。
霍玦没有上前替他把脉,只是凑近了看看左丘生的脸色,又翻了翻他的眼皮,便摇了摇头,说:“的确,无药可治。”
“老师,连你都这么觉得?”左丘妤听见霍玦的声音,只觉得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霍玦似乎叹了一口气,侧过身子点点头,说:“嗯,如果提前一个时辰,我或许还有办法能让他开口说话,可现在……太晚了。”
霍玦说这句话的同时,不知道是不经意间还是刻意的朝霍芸瞥了一眼,不过因为她戴着裹有面纱的帽子,遮蔽了双眼,几乎没有人发现这个细节。
左丘妤不再说话,既然结局已定,便只能欣然接受。只是她的双眼,还是模糊了。
想起几日前自己与左丘生在左丘府门口的一别,几乎成了最后一面,每次想起这件事情她的心都会剧痛无比,早知道如此,她就不会跟随东门冉烈去对抗銮族了。
霍芸扑倒在左丘生的枕边泣不成声,沁梅的眼泪也哗啦啦的流了出来,整座左丘府都洋溢着悲痛的气氛。
左丘妤扬起下巴,将快要滴落的眼泪憋了回去,她不停的深呼吸,用以缓解哽住的心脏。
“不能哭,不能哭……”左丘妤睁大眼睛不敢眨一下,她紧紧的攥紧自己的衣角,双臂青筋暴起,指甲几乎就要戳破手掌心。
霍玦伸出手,轻轻放在左丘妤的肩膀上拍了拍,一句话也没有,只有双手的余温缓缓的流淌进左丘妤的血管里。
左丘妤知道,她的老师在默默的安慰她。只是现在,除了独处外,左丘妤一个字也不想说。
她上前一步握住左丘生的手,在他手背上吻了一下,又将头深深的埋进被褥之中,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来,双眼红肿,却并不见一滴泪痕。
祁峤让府上的医师都撤了出去,只留下了几罐药。
“让人彻查此事,务必要揪出蛛丝马迹,记得随时跟我汇报消息。”东门冉烈凑近祁峤的耳边,吩咐道。
祁峤领会后,便悄然派人前去秘密调查。
过了好一会儿,左丘妤似乎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说:“东门冉烈,你跟我出来。”
祁峤瞥了东门冉烈一眼,东门冉烈耸耸肩膀,神色镇定。
左丘妤让周边的丫鬟护卫全都退下,这才说:“伏击銮族一事,我也算兑现了之前的承诺,现在你可以给我答案了吗?”
东门冉烈自然清楚她在说什么,他惊讶的是,左丘妤刚刚经历了这么痛苦的事情,竟然还能捋顺头绪跟他提这个,泰然自若的神情倒是让他心生佩服。
东门冉烈应了一声,不再拐弯抹角:“本将选你。”
左丘妤摇摇头,说:“你不是选我,而是选择左丘家。”
东门冉烈也摇摇头,回复道:“不,本将就是选你,我选你不是因为你生在左丘家,而是因为你就是你,是独一无二的左丘妤。换个说法,不论你姓左丘,还是姓夏,我都会选你这个人,而非你所冠之姓。”
“你这么说我很高兴,现在我的父亲奄奄一息,左丘家的顶梁柱就要塌了,府中是否会有动荡尚不可知,在这种情况下你说是选我这个人而不是姓,的确让我感到欣慰。我希望,你不只是说说而已。”左丘妤原以为东门冉烈会变卦,却没想到他始终坚持他们的约定,她糟糕的心情似乎有所缓解。
“本将说话算话,自然不会跟你耍手段。”东门冉烈看着左丘妤的眼睛,那双眼因为哀痛布满了红血丝,不如之前的晶莹剔透,“云城的城主之位一直都是世袭的,左丘大人现在情况糟糕,为稳固云城人的民心,想必这新任城主之位越早换人对你们而言也就越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