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后接着说:“这段日子,哀家觉得身子变沉了,好似不是自个儿的一样。指不定那一日就……早做打算,也好减了哀家的忧心。”
“太后只要好好调理,定能凤体康健,身轻如燕。”小鹿再次叩首,谨慎回话:“不过……”
“不过什么?”张熙太后问。
“不过,以菱听闻,早在靳朝,孟太后杖朝之年病重,修建了皇陵,原以为不多几日便随先帝去了。却不想反倒是那皇陵日日保着孟太后活到了期颐。若太后执意如此,以菱定当尽心绘制贴合太后心意的皇陵图,以求安保太后颐养天年。”
张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嗯。如此甚好。”
“太后,那皇上那边……”刘嬷嬷心疼地问。
张太后看了她一眼,说:“哀家早已与皇上提过了。放心吧!”片刻之后,她又问鹿以菱:“如今承恩宫在建,不能误了工期,你不必着急哀家的陵宫,先绘图吧!”
小鹿俯身跪下,叩首道:“以菱遵旨!”
“下去吧!”张太后一摆手,收起蒲扇,端茶饮水。
小鹿起身退下。
从寿康宫回去的路上,鹿以菱却撞上了前往金康殿的骆胤燃和振羽。
小鹿忙跪地叩首:“以菱见过殿下,殿下金安!”
骆胤燃脚步一停,扫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她来的方向,问:“此时,你不在基地,怎么会来这儿?”
小鹿说:“回殿下,是刘嬷嬷带以菱入宫的。”
“刘嬷嬷?”骆胤燃想了下,才问:“太后召你进宫,所谓何事?”
“回殿下,太后要以菱谨言慎行,此事不宜外传。”鹿以菱看了看巷内四处的侍卫,冒死撒谎。
太后修建皇陵此乃关系太后凤体,若是提前说出去,必定会招来祸事,倒不如伺机隐瞒的好。
骆胤燃虽不信,却仍命她起身:“你倒是忠诚。起来吧!”
“谢殿下。”小鹿起身道。
骆胤燃已有数日未给张太后请安了,此时却见她召见小鹿进宫,略有疑虑,但看她神色如常,不像是有事,便只催促她早些出宫。
“这两日,西戎的玉石、东翼的丝绸都会相继送来,你且做好清点验收。”他的语气淡淡的。
“是!”小鹿低头回道,再抬头时,他人已走远了。
小鹿回头看了一眼寿康宫,心里有了主意,迅速出宫了。
回到基地时,已是申时。
王巡半天找不到鹿以菱,对着基地的匠人们,一通乱骂。
小鹿忙跑上前,问道:“大总管,您找我!都是我的错,别牵连大家。”
这时,有几个匠人鄙夷地看了她一眼,阴阳怪气道:“哼!她当上了监工,人不在,还要我们这些人替她背锅挨骂!”
远处的白雨茵静静地听着,心里有了主意。
“别说了,听说是太后传去了。”有人轻轻撞了说话人的胳膊,小声提醒道。
鹿以菱听的一清二楚,却也不好说什么。
“鹿以菱,不要以为你现在是监工了,就可以为所欲为,想偷懒,没门!”王巡梗着脖子,双手背后,斥责道。
小鹿马上赔笑道:“大总管说的是,以菱哪敢偷懒呀。这不是回来了吗?您消消气。那个……您找我什么事?”
见她态度还算诚恳,王巡反倒端起架子,摆谱道:“原料到了,你带几个人去清点验收一下。”
“这么快?”鹿以菱有点意外,马上回道:“好嘞!我这就去。”
话音未落,小鹿已经挑选了三五个人身强力壮的劳役,跟着她一同去了装卸原料的地方。
大老远,小鹿等人还没有停步,就见成批的马车排成队候在那里。几十辆马车上货物堆得满满的,细细看去像是南誉的金丝楠木,水杉,松木和西戎的驼绒、马皮子。
走近马车,小鹿一车一车仔细查验,均是一等一的料。
“没问题,张六、王义、胡明,你们几个先把这两车木料和石料背过去。”小鹿接连又点了几个石匠,一起搬运。
待几人将一根根粗壮的木料、石块扛到肩上后,小鹿转身要走,却被一个车夫拽了衣袖。
小鹿一回头,那车夫马上递给她一个锦缎绣莲小香包。
小鹿看了一眼那香包,似乎是南誉特有的物件儿。接过香包,她捏了捏,马上猜到里面装的是一只木偶。
她警惕性的打量那人,细皮嫩肉,典型的南誉男人长相。应该是裴卓有意留给她的。
“多谢!”小鹿迅速将香包塞进衣袖。
一直忙碌的白雨茵,刚一抬头,恰逢看见这一幕,本就对张太后召她进宫,心存不满,如今又见这个车夫鬼鬼祟祟,必然有事儿。
她放下手里的活,若无其事地走到她面前,问:“妹妹,刚刚拿的是?朋友托人带的?”
小鹿的档案里写着是北印,可若说北印有朋友,那也只有牧云筑一人。白雨茵的话,无疑是在提醒她,她已看出些端倪。
她自然一笑,镇定自若道:“是!幼年的一个玩伴。如今见面机会少,听闻我在这里,托人带来的。”
“还真是有心,妹妹能否让我也瞧上一眼?好像是个小玩意儿?”白雨茵眼睛紧紧盯着她的袖口,试探性的问,见她犹豫又改口道:“罢了,若是不方便就算了,别勉强!”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等等!”小鹿喊住她,低头小心翼翼的掏出锦袋,解开封口,拿出里面的玩偶。
一只栩栩如生的小木马,便活灵活现的站在她的手上。
朱红色的木马,通体光滑漂亮,眼神灵动,鬃毛清晰柔顺,形态逼真,让人一见倾心。
“呀!谁做的?手可真巧,竟与真马这般相近。”白雨茵一声惊呼,小心翼翼地从小鹿手上捻起,一面触摸金丝楠木的质地,一面尝试寻找可能存在的玄机。
小鹿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心里清楚她在做什么,却也只能按兵不动。
摸了半天,白雨茵也没能触摸到任何可疑的机关,只得悻悻地还给了鹿以菱,还不忘昧心笑道:“真好看,是个有心之人。”
小鹿抿嘴一笑,不语。
“鹿监工,您看看这里地基是不是与图纸有出入?”远处有人喊鹿以菱,她便对白雨茵打了招呼,先一步离开了。
看着她渐渐缩小的背影,白雨茵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按了按右手的食指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