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集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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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长昭“呵呵”地笑了两声,讥讽道:“冯先生现在不是找到我了?”
冯厉盯着他看了好几眼,目光深深,意味不明,面上也微微笑了下。片刻后,才侧头对着几位穿着黑衣的北蒙人说,“带他回去。”
“你想带我去哪?”卫长昭听见他的话时,出声问道。
冯厉淡然地答说;“自然是找个地方好好同你说说话,上一次你说的事情,让我十分意外。卫长昭,这十几年来,我从未像现在这样,竟会对你产生如此大的兴趣。”
自然,他说的着“兴趣”时,双眸里闪烁着的是危险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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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都察院的那位左佥都御史?”
过了很久,双眼被一根厚厚的黑布条遮住的卫长昭几经辗转,似乎被冯厉的人带到了一个什么地方,他被人摁坐在一张椅子上,臂膀被人捏着,其实有些生疼。片刻之后,耳边除了呼呼作响的风声,唯一响起来的人声,就是这道疑问声。
声音有些平直,不沉,不轻。音色其实恰好。
冯厉听了那人的问话,接话说道:“不错,是他。小小年纪的,给我们捅出了不少乱子。”
“把布条拆开。”那人如此说道。
然后卫长昭眼前出现了一片光,他发现自己像只猴子似的,被人围观着。但他看到了刚刚同冯厉说话的人是谁了,是信王。
卫长昭看过信王的画像,这人其实不太显老,倒比实际年龄年轻上很多。不过,似乎是因为这些日子过的生活着实过于狼狈,信王的下巴都长出了些胡渣子也没理,但这并不影响这人的尊容,看起来有些年轻的尊容。
“你好啊,卫大人。”信王走到卫长昭的身前,露出白牙笑了笑,言辞之间带着莫名的森冷。
卫长昭抬眼看了会儿信王,眼角余光飞快地扫了一下周边的环境,他似乎实在军帐之内。刚才听到的风声,估计风吹到大帐的才发出的独有声音。陕州原本就是北蒙与北燕的交界之地,他估摸着,自己如今应该是被冯厉带到了北蒙军营这来了。他周边站着的人,所穿的服饰,除了冯厉和信王的,都是北蒙的特有服饰,极好辨认。
信王见卫长昭的目光里带着打量,惊讶地翻了翻眸波:“哟,脾气倒还不小。”笑了笑,盯着卫长昭深深看了一眼,说道,“卫大人,你可知道这次我们请你来是做什么的?”
卫长昭挑眉望着他:“呵,信王倒是抬举卫某,若这也叫请的话,两位的待客之道真的得重新向人学学。”
“啧啧。别这样嘛。”信王眉角扬了扬,他把手搭在卫长昭的肩上,“若不是我们如此,恐怕卫大人还不肯来这里做客。以这样的方式,把卫大人请过来,还真的得需要卫大人见谅。”
卫长昭冷哼了声,沉默着不接话。信王如今所想跟他说的话,不过都是虚以委蛇而已。他和冯厉将他抓到北蒙军营来,一定是有什么对他有所求。等信王自说自话完了,他来这的用处,应该也清楚了。
果然,过了一会儿后,信王的脸沉了下来。他眯起眼睛,斜睨着卫长昭,声音已然幽幽响起,换了个调:“卫长昭,我想请你帮个忙。若你帮了,我可以让冯先生放你一条生路。”
“信王说的是什么忙?”卫长昭敛了敛眸光,低声笑了下,嘴角边挂着一丝几封。
信王继续道:“你在登州找到的那些东西,都交还给我,万事好商量,如何?”
卫长昭看向了信王,在信王满眼期待地注视下,淡淡地开了口道:“啊,真是抱歉,现在还没有落夜,天还是亮的。”
一开始,信王和冯厉都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愣了一会儿,没一下也就知道了——卫长昭的意思是告诉他们,想要他在登州搜集好的那些证据,别白日做梦了!
信王的面色有些难看,黑了几分,愠怒道:“小子,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着,走上前一步,伸出手来掐住了卫长昭的脖子。可卫长昭看着他的眼神毫不畏惧,视死如归。
这样的人,放在平时这么不听话的话,掐死了也是没有关系的。只可惜,信王此时比谁都明白,卫长昭如今暂时还不能死。毕竟都察院的人搜集到的与他谋叛有关的证据,还有天机阁勾结东瀛、北蒙人的证据,他们都还得从这个少年的口中问出来。
稍稍想了一瞬,加上身旁有冯厉的提醒,信王恢复了些许理智,松开了手。被掐得有些表情泛紫的卫长昭得以重新呼吸,猛地咳嗽了两声。刚咳完,大帐就有人撩开帘子走了进来。是一个佩刀的北蒙侍卫,那侍卫走到了冯厉的身侧,对着冯厉说起了北蒙语。
卫长昭听了侍卫对冯厉的称呼后,目光直直地盯着地面发了会儿呆。那侍卫,用北蒙语称呼冯厉为“太子殿下”。他猜测过冯厉的身份,就是没有猜到,冯厉竟然是北蒙的皇太子。一个皇太子,在胡瑜安面前伏小,为什么?
他缓缓地抬起了头来,冯厉与侍卫之间的交谈声在他的耳边似乎变小了许多。他只依稀听到侍卫告诉冯厉,金陵那处的探子来报,说北宪帝昨日一早收到了都察院和刑部的人递交的一些资料,随后大发雷霆,把天机阁的人都拘禁了起来,包括胡瑜安。
卫长昭听着这些话,一下子就明白过来,是赵熙工和尘奴他们比原先设想的回京日子还早上了一些,推了一把在金陵城与胡瑜安博弈的朱灵照和徐恭,让他们的计划完美地实现了大半。
至少,目前局势是他们这一边胜的。
所以,卫长昭心里此刻有些雀跃,他知道,他离自己想完成的事情又近了一步。也正是如此,他现在看着冯厉慢慢变黑的面容时,忽然觉得有趣。
冯厉将人挥退,盯着卫长昭,像盯着一个妖怪似的:“卫长昭,你当真是好算计!这几日你竟然是拿命在赌?”
“不然,冯先生以为这些日子卫某都是在遛狗的?”卫长昭勾唇说道,说得风轻云淡的,“这几日,还真是拜您所赐,我也是过着东躲西藏的生活。”
“牙尖嘴利的小子,就凭你一个人,也敢翻天,看我现在不弄死你!”冯厉这么说着,双眸中迸发出一抹杀意。
可一旁的信王手疾眼快拉住了他,信王不会听北蒙语,自然是不知道金陵现在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现在,只当着卫长昭还有用处,至少从卫长昭嘴巴里问出那些证据的去向,他们派人截胡,还是可以拯救北蒙大军入侵甘州的计划的。
哪知,冯厉见信王拉住自己,气得推开了信王,大声说道:“这人留着无用,杀了好!”
信王更懵逼了,刚刚冯厉都还拦着他,怎么那侍卫进来说了一席话,这人就改变了主意了?想到这里,他也就琢磨出了不对劲的地方,反应过来,问道:“冯先生,金陵难道出事了?”
“嗯,这小子故意让我以为证据都在他身上,没想到却让人金蝉脱壳,带着证据先回了金陵!”说着,眼角都发红了,“当真是好计谋,小小年纪,与凤阳那小子相比都不过!不过,卫长昭,你现在也别想活了,你还是下去陪我那天机阁里养出来的侄子吧!”
“你……凤阳怎么了?”卫长昭听到这里,下意识问。
冯厉咬着牙,一边从身旁的侍卫腰间拔出刀来,一边说道,“怎么了!呵,你竟然不知道?还能怎么了!”
他看着卫长昭,居高临下看着他,就如同十几年前一样,脸上的那道刀疤,特别地刺目,“凤阳难道不是与你交情最好?不然怎会处处与我作对?昨夜你们躲在破庙里,我找过去的时候,还是他把我引开的。不过,他还是被我弄死了!哈哈哈哈哈,他估计死了也没有想到吧,他想护着的人身上,被下了蛊。”
卫长昭震惊,他有些听不懂冯厉说的话,张口就问:“什么叫他处处与你作对?他不是你们天机阁的人吗?”说到这里,忽然觉得冯厉的神态有些轻蔑和好笑,卫长昭不解了,想到冯厉说凤阳死了,他心里绷着的弦好像突然就断了,问:“你杀了他?为什么?”
“你想知道?”冯厉垂眸,似笑非笑地问着他,把利刃架在了卫长昭的脖子上。卫长昭的表情,则代表了自己的答案,他确实想知道。冯厉也看懂了,却玩味说道,“你若是告诉我,你怎么知道十几年前,于文安之死,是被胡阁老和我设计的,我就告诉你!”
卫长昭看着他,恍若自己眼前站着的是个疯子。
“不说?”冯厉挑了挑眉,利刃已经割破了卫长昭的皮肤的一点皮,溢出了血来,“那你想知道的事情,就下黄泉亲自去问凤阳那兔崽子吧!”
说时迟那时快,冯厉的手劲加大,是真想把卫长昭的脖子给割断下来的。只是,他没有成功,就被人破坏掉了。
一只翎羽箭从军帐外头飞刺过来,带起一阵烈风。若不是冯厉避得快,恐怕冯厉的拿刀的那只手就要废掉了。翎羽箭擦过卫长昭的下颚,刮破了一点皮,钉在了夹板上。同时,冯厉手中的利刃也应声而落了。
军帐外头,响起了御敌之声。
冯厉和信王色变,让人带上卫长昭一起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这一看,他们都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