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行缓慢。
北京的天空今天异常的蓝,这种蓝,只有在国家有重要日子的时候才出现。
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国家会议举行吧,因为今天的拥堵异常。
交通广播里说今天某些路段交通管制请大家注意绕行。
呵呵,果然如此。
看来,想要出这个北京城并不容易。
出北京城去离婚么?
对的,出北京城离婚。因为陈华亿和巫彩雯都不是北京人,没有北京户口,所以也没有在北京城离婚的资格。
所以,他们离婚要去两个人其中一个人的户籍所在地。
两年前,因为符合天津人才引进的政策,又考虑到森森以后读书的问题,陈华亿把户口从老家所在地迁入了天津。
所以,他们要穿过北京城。奔赴天津去离这个婚。
有人从别的车道别进来加塞,陈华亿低声咒骂了一句。
巫彩雯依然陷入自己的回忆里去。
那么多美好的不美好的往事,以后就要彻底别过了。
陈华亿的手机响了,声音急促地响在这个狭窄拥挤的车厢内。是他部门的一个手下打开的,十万火急的事情,说是有个项目出现了问题,完成人员受伤,需要陈华亿速去现场解决。
陈华亿挂了电话,从车窗镜里看了看巫彩雯,颇有些为难地说:“怎么办?公司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必须去解决。”
巫彩雯不说话。
陈华亿的车已经扭转了方向。
巫彩雯心里有股说不上来的滋味,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样描述,是失望?是庆幸?应该都有吧。
两个人又沉默了好一阵,陈华亿先开口了:“我先送你去公司。”
巫彩雯问他:“你这事什么时候能处理完?”
陈华亿沉思了一下“这个没谱,得看事情的严重程度,我尽快,我尽快。”
巫彩雯道:“你别临时变卦就好。”
陈华亿道:“哪能呀?我都答应你离婚了,怎么可能变卦?再说你不是都已经去法院起诉我了么?我想变卦也不能呀。”
巫彩雯不再说话。
路依然拥堵不来,开车的人也都焦虑却也无可奈何。
交通广播里播放了一首很老的歌,是梁静茹唱的,歌名叫做《宁夏》:
宁静的夏天 天空中繁星点点
心里头有些思念 思念着你的脸
我可以假装看不见 也可以偷偷地想念
直到让我摸到你那温暖的脸
宁静的夏天 天空中繁星点点
心里头有些思念 思念着你的脸
我可以假装看不见 也可以偷偷地想念
直到让我摸到你那温暖的脸
知了也睡了 安心的睡了 在我心里面 宁静的夏天
知了也睡了 安心的睡了 在我心里面 宁静的夏天
宁静的夏天 天空中繁星点点
心里头有些思念 思念着你的脸
我可以假装看不见 也可以偷偷地想念
直到让我摸到你那温暖的脸
那是个宁静的夏天
你来到宁夏的那一天
知了也睡了 安心的睡了
在我心里面 宁静的夏天
知了也睡了 安心的睡了
在我心里面 宁静的夏天
……
当初,这首歌刚刚流行的时候,陈华亿和巫彩雯都刚刚大学毕业,来到北京漂。
那个时候大家都很年轻,每到周末,一群小伙子大姑娘常常会跑到某个人的出租屋里聚会。
有人带菜有人带酒有人带饮料还有人负责做饭,好不热闹。
陈华亿跟巫彩雯就是在这样的场合里认识的,他们有个共同的朋友。
认识后的第一个周末,俩人就开始约会了;认识后的第二个月,两人就住在一起。
同居了。
那时,巫彩雯还租住在六人群租房里,就像大学宿舍那种上下铺。
陈华亿跟另外一个朋友合租在一个隔间房里。
合同到期,陈华亿的那个朋友选择离开北京回老家发展。陈华亿寻了个正规两居室里的一间次卧。
那天,陈华亿特意把房间打扫的干干净净,枕头被罩传单都洗得干干净净,邀请巫彩雯来家里做客。
为了突出情调,陈华亿特意提前在电脑里选好了歌。其中就有这首《宁夏》。
他们在梁静茹的《宁夏》旋律里接吻上床……
似乎都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
这首歌,让他们俩都想起来那段往事来了。
陈华亿有些感伤:“咱们非得离婚不可吗?其实,咱们俩的感情还在。别人离婚是因为夫妻感情破裂,过不到一块去了。可咱们不是呀?如果说,我像你的好朋友艾琪老公那样出轨了,你要跟我离婚,让我净身出户,我都没有一句话说。可我没有出轨啊,我对你,对森森,是一心一意的。咱们……不能好好过日子吗?”
巫彩雯望着车窗外的天空,沉默着不说话。
陈华亿又缓缓地说:“我真的有好好反思,有时候确实是我做得不对,我太自私了,让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我说了,我会改,我一定会改。”
巫彩雯冷冷地道:“你改不了。”
陈华亿:“你非要这么固执么?”
巫彩雯道“我给过你机会,你没有珍惜。”
陈华亿:“你……”
两个人刚刚缓和的气氛又紧张了起来。
陈华亿把“你”后面的话生生憋了回去,他不想跟巫彩雯吵架了。
这天终归没有去领离婚证。
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呢?
可巫彩雯真得是铁了心给自己离了。
陈华亿思来想去,觉得这个婚还是不能离。于是趁着下班时间,他打通了丈母娘的手机号码。
陈华亿的丈母娘,也就是巫彩雯的妈妈,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神婆张侠在女婿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正忙着工作。
隔壁村里有有个三岁的小男孩,每天夜里凌晨两三点钟就啼哭不止,怎么哄也哄不好,一定要哭一两个小时候,四五点钟后,安然入睡。睡态平静跟刚才那股凶狠的啼哭判若两人。
小男孩的家人不安,带着小男孩去各大医院看大夫,又是抽血又是化验又是查微量元素,可愣是没查出个结果来。
有大夫说,可能是小孩子白天吃得太多了,消化不好,夜里肠胃难受。
于是小孩子的家长给孩子调整了饮食结构,不给吃那么多,也不喂那么好了。
可小孩子夜里凶猛啼哭的现象一点都不少。
据说,小孩子的啼哭时候,有点恐怖,迷信说法,似乎看到了什么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反正说的挺邪乎。
农村人普遍比较迷信,尤其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们。
小孩子的奶奶坚信孩子是遇到邪了,带着小男孩子过来找张侠,说让张大师给看看。
张侠非常高兴能有人上门来找她,这倒不是因为有生意来了——当然,有生意来谁不开心啊。她更开心的是人家对她“事业”的认可,她觉得这个是她的价值所在。
为人民服务——呃,难道不是为人民服务吗?
张侠做出一脸严肃状,看着孩子,又是模脑袋又是测手腕,最后燃上香威严坐于堂前请神仙上身。
张侠常说“我哪里会看病啊,我可不会看病,是神看的病,神通过我的身子给大家看的病。”
燃香请神,神上身很快。
张侠念念有词,别人听不懂,越是听不懂越觉得神秘,于是心也跟着肃然起来。
把神请来看病,让神来驱除邪魔。
很快,神就查明原因了,说小男孩的过世的爷爷回来了,因为疼爱小男孩,每天晚上都过来看看孩子。
小孩子看到了爷爷,受了阴,害怕了。
小男孩的奶奶连连点头:“对,对,就是那个样子,就像被谁吓到了,敢情真是他爷爷呀。”
张侠身上的说:“我会给他说说好话的。”然后有一副说唱的语调,这下听懂了,说得是:“我知道你是孩子的爷爷,你疼孩子,想来看看孩子,逗逗孩子玩,可孩子还小,害怕你,你就别来逗孩子了,赶紧走吧……”
这番唱词结束后,张侠伸手,食指头在面前朱红掉漆的桌子上的碗里沾了点水,往孩子的额头上使劲按了下。
然后道:“好了。”
接下来,是长长的一声“阿~qiu”,神走了,张侠睁开了眼睛,恢复了本身。然后使劲伸出个懒腰来,一副异常疲惫的状态。
张侠对孩子的奶奶说:“神已经跟孩子的爷爷谈妥了,爷爷说走了,不再来吓孩子了。”
孩子的奶奶一脸的感激状,连声道:“太好了,太好了,感谢神。”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二百块钱,给了张侠。
张侠接过钱,道:“这钱是给神的,我会初一十五给神买烟。”
孩子奶奶唯唯点头:“麻烦你了,麻烦你了。”
说来巧,当天夜里,孩子竟然 没有哭闹,一觉睡到大天亮。
这把孩子奶奶高兴坏了,逢人就说张侠厉害,有真本事,还惊奇不已道:“你说,她怎么知道孩子爷爷不在了呢?厉害,厉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