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异常的漫长。
从来没有过,如此的煎熬。
窗外的世界,被夜笼罩着,犹如是个遥远的异界。
岳诗诗注定是睡不着的,她的心犹如是一叶在惊涛骇浪的大洋上漂浮的孤舟,上上下下的翻滚着。
一会儿,她想,不会有事的,一定是医生误诊了,人哪里有那么容易得癌症啊。
一会儿,她又想,要是爸爸真癌症了,该怎么办?
想着想着,眼泪就哗啦啦的流下来了。
陆俊川自然也睡不着了,岳诗诗哭一阵他安慰一阵,可不安慰还好,这一安慰,岳诗诗反而哭得更汹涌了。
陆俊川赶紧举例子:“你别谈癌色变了好不,你看,我们单位里,行政部有个大叔,去年体检时查出肝癌了,不一样好好的嘛。住院治疗几天,又上班了,上几个月的班,再去治疗,然后再回来上几个月的班。现在身体好着呢,他跟别人说自己得肝癌了,人家都不信呢。”
岳诗诗抹着眼泪:“癌症不是说治不好吗?”
陆俊川胡乱地安慰她:“那是谣言,现在医疗条件这么发达,哪里还有不好治的病。如果说知道得了癌症人就活不了了,那干嘛还有那么多人去医院看病。那些肿瘤医院还开什么,早就关门大吉了。”
岳诗诗搂着抱枕不说话,安静地听陆俊川讲话。
陆俊川继续抚慰她:“你别担心了,就算确诊真是肝癌,我们也不怕,把咱爸接到北京来治疗,北京的肿瘤医院全国有名,咱们找找人,找最权威的大夫。”
陆俊川的话让岳诗诗觉得温暖,也没那么悲观了,把脸贴在陆俊川的胸口,眼泪又自顾巴拉巴拉落了一阵。
陆俊川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半夜三点钟了,柔声安慰:“赶紧睡会吧,无论今天要面对什么,都得有个好精神状态。”
岳诗诗躺下,在陆俊川怀里迷迷糊糊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早上八点钟。
一醒来,岳诗诗就直接从床上跳下来,赤着脚在地板上慌乱地收拾东西:“不行,我要赶紧回去一趟。”
陆俊川本来想建议岳诗诗在家里等消息,看她这样子,也没说出口,赶紧打开手机的购票软件,买了最近一趟的高铁票:“我跟你一起回去。”
好在,岳诗诗的老家是中国有名的交通枢纽城市,南来北往的必经之地,交通发达,非春运期间,车票素来好买。
打车去火车站,正好赶上检票时间,两个人急冲冲的过了检票口,又冲进来高铁车厢。
刚坐下没五分钟,车就开始启动了。
时间是上午九点半。
坐在车厢里,岳诗诗缓了口气,待心速平稳了下来,才打电话给妈妈姚云,问道:“妈妈,你们到医院了吗?什么情况?”
姚云回她:“马上就到市里了。”
岳诗诗家住在小县城里,离她家县所在的市里有将近一百来公里的路程。县城从每天早上六点半开始,每半个小时有一辆去市里面的车,滚动发车。
岳句和姚云不到六点钟就起床了,收拾好后就赶往汽车站。在车站等了好一会岳诗诗的二舅姚路远,最后坐了八点钟的那般大巴车。
岳诗诗“嗯”了声:“你们那边有什么情况打电话给我,我现在已经坐在去市里面的高铁了。”
听到女儿要回来,姚云有点不乐意了:“你回来干啥,又用不上你帮忙。”
电话里,岳诗诗也听到爸爸岳句的声音:“给她说,让她上班去,别回来。”
姚云对岳诗诗道:“你爸爸让你赶紧去上班,我们这边不用你做什么,就是去做个检查。你二舅联系了一个之前在县人民医院的熟人,现在就在市医院当主任了,到了找那个主任,他会给安排的。”
岳诗诗又“嗯”了一声,道:“没事,我回去看看。”
手机被岳句拿过去了,他的急脾气上来,对着电话吼岳诗诗:“你回来干啥,不用你回来,赶紧回去上班。”
岳诗诗委屈的眼泪又要出来了。
陆俊川从岳诗诗手里拿过手机,对着电话倒:“爸,我们就是回去看看,不回去我们也不放心。不用担心我们的工作,都有年假,不用也过期了。”
听女婿这么一说,岳句也不再说什么。
挂了电话,陆俊川腾出胳膊搂了搂岳诗诗,安抚道:“没事,爸也是为咱们好,怕咱们耽误工作。”
岳诗诗歪着脑袋靠在陆俊川肩膀上,沉默着不说话。
高铁在飞速的往前行驶。
在行驶了两个多小时,路程已经过了三分之二的时候,姚云的电话打过来了,她说:“你爸爸确诊了,是肝癌,晚期。”
“啊?”岳诗诗忍不住叫了一声,手开始颤抖起来。
陆俊川看岳诗诗的表情,顿时明白了电话里说的内容,他从岳诗诗手里拿过手机:“妈,大夫怎么说?”
姚云努力的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大夫说是晚期,不能动手术了。”
陆俊川:“大夫还有没有说其他的?”
姚云:“要先住院。”
陆俊川:“那就先住吧。”
姚云:“你二舅正在办理住院手续。”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过得漫长又揪心。陆俊川不停地给岳诗诗做思想工作:“癌症不可怕,真正是死于癌症的人比例并不高,很大一部分患癌病人死掉是因为过度治疗,还有一部分则是自己吓死的。爸妈年纪大了,咱们是他们在主心骨,所以,你要坚强,可不能在他们面前哭啊。”
岳诗诗留着泪点点头。
好不容易火车到站。
出站口有出租车,打车,直接去医院。
坐在出租车后座的岳诗诗又忍不住眼泪哗哗的,陆俊川没法,只能不停地递纸巾。
开车的出租车司机本来还想贫两句,一看这情况,吓得也不敢说话,加大油门往前开。
好在,这里的堵车情况没有北京严重,目的地很快就到了。
姚路远已经办好了入院手续。本来医院床位紧张,但在那个当主任的熟人的帮助下,还是在介入科腾出了一个床位出来,安排岳句住了进去。
没有敢告诉岳句真是情况,只是说肝上有个血管瘤,现在瘤子个头比较大了,必须治疗。
好在,入住的是介入科,也比较容易隐瞒。
不过,之后怎么样?该如何隐瞒下去,谁都没有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介入科在医院住院部的11楼,这里位置比较复杂,姚云怕岳诗诗和陆俊川找不到,特意下来接他们。
电梯的门“叮”的一声打开,里面的人蜂拥的向外走出来。
姚云走在最后面,跟正准备上电梯的岳诗诗和陆俊川碰了个正着。
岳诗诗喊她:“妈。”
姚云看着女儿女婿:“你们来了。”
岳诗诗着急地问:“我爸怎么样了?”
姚云佯装笑脸:“没事。”
没事?没事你的眼睛怎么红红的?
岳诗诗“哇”得一声又哭了。
站在电梯口,岳诗诗哇哇的哭,姚云抹着眼睛,陆俊川无助地看着这对母女。
还是姚云先停止了摸眼泪,对岳诗诗说:“上去看看你爸爸吧,别当他面哭,他还不知道。”
岳诗诗:“好的,我知道。”
岳句正斜着身子靠在病床的枕头上看手机里的电影。看自己的女儿女婿进来,忍不住又有点抱怨:“不让你们来,还是跑来了。”
站在一旁的姚路远道:“这不是女儿女婿孝顺,一听说你生病了,赶紧跑过来了。”
岳诗诗也道:“爸,我正好休年假啊,本来也是想着回家来看看的。”
岳句不吱声了。
陆俊川咨询了下岳句的身体情况,又寒暄了一会,然后出门去了。
待他回来,手里多了不少东西,有住院用的脸盆、毛巾、拖鞋、牙刷、水杯,还有吃的蛋糕、面包、苹果、香蕉和普通,装满了两个硕大的超市购物袋。
姚云赶紧起身从陆俊川手里接过这些东西来。
陆俊川问姚云:“妈,你看看还缺什么不?要是缺我再去买。”
旁边病床上一个住院的女人,50多岁,羡慕的看着,对姚云道:“你家儿子可真心细。”
姚路远说:“那哪是儿子呀,那是女婿。”
这么一说,那女人更羡慕了:“哎呀呀,女婿啊,怎么会这么贴心的女婿啊?”
姚路远又道:“他家女婿就是孝顺,有名的孝顺。”
岳句有点小得意的要吃苹果。
陆俊川赶忙拿起刚才才买的水果刀帮他削苹果。
岳句一点儿没有病人的模样,他说除了肚子不舒服外,其他感觉良好。
当天下午,不到五点钟,陆俊川就拿着岳句的各种检查单子和B超单子回北京了,他说要去找找专家,问问专家的意见,是否真得如这里的医生说的那样“没救了。”
岳诗诗自然是留下来的,她在医院附近找了家短租房住下。短租房按天结算,提供厨房,她想每天为爸爸做点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