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艾退出病房,站在门口等候。
她目光透过虚掩的门缝看向里面。
一直背对着她的男人在她出门后才转过身子,走到老爷子病床前。
他弯腰,手掌握着被沿轻轻地下拉,防止被子盖得太紧实压迫在老爷子的呼吸。
他眉目沉静,精致的侧脸线条日渐消瘦,简艾望着望着就出了神。
这场拉锯游戏里,她和封驰,谁都不是赢家,各自都伤了神。
亲自料理完老爷子,封驰招手候在一旁的护工,正轻声叮嘱些什么。
简艾收回视线,正想扶着椅子稍坐一下,一个小朋友迈着小短腿颠颠的跑过来。
“阿姨,有个人让我把这个给你。”
简艾从肥嘟嘟的手中里拿起,那是一张叠的方方正正的纸条。
“谢谢你,小朋友。”
“不用客气。”
完成任务的小孩子乐颠颠的跑开,简艾瞟了一眼门内,封驰唇瓣蠕动,显然叮嘱极尽细心。
快速打开纸条,上门一句话让简艾眼皮轻跳,猝然咬紧了唇瓣。
“简艾,我是简韵。关于四年前的男人,我有线索告诉你。想知道线索请在下周二上午支开封驰,只身来到云景天宫会所。”
落款人是简韵。
熟悉的字体,简艾再熟悉不过。
这确实是简韵的笔迹。
病房内传来皮鞋踏地的摩擦声,简艾迅速将掌心的纸条搓成一团,然后插进口袋。
封驰走出病房,轻轻将门关上,随即视线落在扶着椅背的简艾。
她目视前方,眼神呆滞,注意力显然就没放在病房,更进一步说,也不再他身上。
苦涩萦绕着跳动的心脏蔓延开,他勉强勾勒嘴角:“我送你回去。”
简艾心乱如麻,根本就没注意到他的神情,配合着点头便没了声响。
男人如来时那般护着她,直至走出医院,坐上车。
车子远去,站在医院拐角一丛绿荫后的人影这才露出半边身子。
她目送着视野里的那抹黑色越来越淡,妖冶红唇难掩嘲讽。
“封驰,简艾,这荔城的天,马上就要变了。”
车子开到半岛楼下,简艾心不在焉的推开车门,就连男人跟着下车都没发现。
她迈着僵硬的步伐,一步步踏上阶梯,这刻的大脑全都是纸条上那句话,翻来覆去的在脑海中打转。
一晃四年了,当年那个禽兽不如的男人每当午夜梦回,她还是忍不住瑟瑟发抖。
那种非人的折磨,若不是在仇恨的支撑下,她能不能走过来还是个未知数。
苦寻了这么久,眼看真相就要摊开晒在阳光下了,简艾却又迟疑了。
她害怕。
害怕那个男人是她无法靠近的存在、也害怕事情的披露会影响现有的生活,种种担忧如浪潮冲过来,神不守舍的简艾甚至都忘却了身后的男人。
封驰站在车门前,看着简艾慢慢地走进公寓,不知什么时候起,她留给他的,只余那一道蹒跚的背影。
俊容黯沉,直至连背影也看不见,封驰重新上车,车子疾驰向风腾集团。
电梯门一开,封驰就看见封启航不顾身份正和林哲拉扯。
“林哲,我是总经理。就凭你藐视总经理这一条,足够让你滚蛋。”
林哲被封启航扯住领带,勒得面红脸赤,想说什么也说不出口。
封驰面色一沉,长腿迈开,胳膊强势插入二人撕扯的阵仗,手掌捏住封启航手腕,稍一用力,封启航痛的面色铁青。
“混蛋!”
得救的林哲赶紧顺了几口气,顾不得形象:“总裁!”
封驰站在林哲身前,正眼都没给某人一个。
“林哲怎么说都是我的私人特助,没经过我的允许,谁敢让他滚蛋?”
封启航捂着印着一圈红痕的手腕,淬骂:“孽子,就凭我是总经理。”
“呵!真是搞笑!”
男人犀利的眼尾扫向他:“封总经理,您这是老糊涂了吧?试问在风腾,总经理还能大过执行总裁不成?”
封启航气场被全面碾压,当即恼羞成怒,左右面子都没了,他扬起胳膊抡向男人:“我打死你这个孽子。”
林哲面色一变,脚下生风刚想替封驰挨下这一掌,不料男人胳膊快速将他推开,继而牢牢控制住封启航抡高的臂膀。
“封启航,你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所谓的贱种吗?”
封驰阴云密布,五指化成利爪死死抓着封启航胳膊,步步逼近他。
“如果我是贱种,那当时播下种子的你,又是什么?”
封驰仗着身形优势,硬是将人逼至角落。
封启航面容憋红,嘴角抽搐,这个孽子,当着这么多秘书讽刺他,真是该死!
封驰狠狠甩开他胳膊,余光瞥向林哲:“拿纸巾给我,我手脏得厉害。”
逼至角落的封启航再也忍不住怒气:“封驰,你够了!”
男人擦拭过手指的纸巾猛然砸在他昂贵的西服上,大吼一声:“封启航,你才够了!”
“这辈子,我封驰最后悔的就是体内流着你封启航肮脏的血液。”
“是你先放弃了我们母子,就别指望长大后的我会对你念着那仅有的一丝血脉亲情。”
封启航握拳,话说到这个份上,也无所谓亲情不亲情了。
他怒视着眼前男人:“我上66楼不是来跟你讨论这廉价的亲情,我问你,风腾美国事业部刚做了一笔投资是不是你决定的?为何你没有经过董事会就擅自拨出了资金?你将董事会置于何处?”
那笔投资几乎将风腾现有的能周转的资金挪出去百分之七十,当封启航看到这则财务报告时,眼前当真是一黑,人差点跌倒在地。
而被投资的那家公司居然是最近新就注册的一家公司,叫什么FJ,还跟最近入股的乔氏三公子乔英杰有着说不清的关系。
董事局选举迫在眉睫,封驰在这个时候将资金全部转移,难免不让封启航心生怀疑。
可惜,唯一能主事的老爷子偏偏在这个时候因酒精过敏而导致昏迷不醒。
着急之下,他这才急匆匆冲上来。
他总不能忙活一场,最后却给这个孽子做了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