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驰混沌的思维因这句话赫然清醒,他摇下车窗,让寒凉的山风彻底驱散脑中的混沌。
“董事长出什么事了?”
“酒精过敏,这会还在医院急救。”
“什么?”
封驰激动之下,差点发动车子冲下山道。
他甩了甩头,冷静的命令林哲:“过来莲花山接我。”
赶到人民医院已经将近九点。
好在封建业已经被推出急救室。
宽敞的VIP病房内,封承宇一家子早就守候在内。
封驰脚步不稳的冲进来,将夏芷珊吓了一跳。
“莽莽撞撞的,要死啊!”
封驰猛地侧头,眼底的锋芒直刺她眼眶,愣是将她吓退两步。
封承宇默默提步,半挡在夏芷珊身前,冷漠的眼神透出尖利:“你做出这幅样子要吓谁?知道爷爷为什么躺在这里吗?还不是因为你的无能!”
封驰手掌猛然揪住他衣领,含着酒气的质问直逼男人:“你把话说清楚点。”
“说就说!”
封承宇毫不退让,并未被封驰酒醉的疯狂所恐吓,他一根根掰开封驰的手指,目视躺在病床上的老人。
“东郊项目的事情,爷爷找到上一届荔城书记,人家勉强给了个薄面,引荐荔城上头领导秘书。但退休了的老书记根本不足以影响到现在的政府班子,人家在酒局上轻飘飘的几句话,就让爷爷喝地不省人事。”
封驰面色骤然红到滴血,每根毛细血管里的血液都在沸腾着。
封承宇犀利狭长的眼眸睇着他:“你要是有能力,又何必劳费爷爷心神?”
封驰咬着一口白牙,握紧拳头擦着封承宇的脸庞砸到病房白净的墙壁上。
“爷爷替我所承受的磨难,我自会还回去,轮不到你说三道四。”
林哲看着墙壁上凹下去的五个浅坑,目光同情中夹杂着嫌弃。
副总一家子真是够了。
封驰拳头上的血腥让夏芷珊心有戚戚,她拉了拉儿子的胳膊,小声劝阻:“承宇啊!别激怒他,他有病,你又不是不知道。狂怒之下,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封承宇眸光冷凝,夏芷珊的话让他想起了简艾当年所受的伤害。
他看向沉默而愤怒的男人,视线中染满了鄙夷。
似是不屑和他同处一房,封承宇甩手离去。
夏芷珊本就对老爷子不甚关心,甚至巴不得他因此而出点什么事情,好彻底动摇风腾这一课大叔的根基。
眼见儿子出去,赶紧跟着出去。
封启航冷眼瞅着封驰,坐了几分钟拂袖而去。
病房一下子安静下来,封驰顾不得手上的伤势,慢慢的坐下来,凝视着病床上打着点滴的老人。
“你说你一大把年纪了,瞎折腾什么劲?”
男人看了许久,无力地垂下头,嗓音明显可闻哽咽。
这一躺一伤的也算让林哲心头颇不是滋味,他上前两步轻声劝阻:“总裁,您的手受伤了,不如先去包扎再过来陪着董事长?”
封驰将头埋在臂弯,一动不动。
林哲杵在其身后,半响不见动静,刚想转身出去时,封驰却叫住了他。
男人慢慢转头,一双被悲戚浸满的黑眸逐渐泛出野兽般的凶狠和疯狂。
“林哲,是时候做一些未雨绸缪的准备了。”
林哲身形一顿,脚步不由自主的靠向这个突然坚强起来的男人。
简艾得知封建业住院的消息是在次晨。
她撂下手中的碗筷,迅速按下快捷键。
这是她和封驰争吵以来,第一次主动联系。
“喂!”
男人沉稳的嗓音从手机传出。
“我要去医院,我要看望爷爷。”
男人静默着,没半点声响。
简艾火气冲上脑,菱唇说出的话语隐隐带着种难言的失望和苦楚:“封驰,我如今就好比蚕茧里蛹,自己给自己缠了厚厚一层茧。可我又和它们不一样,它们熬过这个苦难,可以化茧成蝶;而等待我的,却是无法预测的未知。”
听筒寂静无声,男人似乎就连呼吸都隐匿了。
“封驰,是不是我如今所有的活动都要仰仗你的眼色?”
简艾视线蒙了层水雾,累积的不忿在这刻再次爆发。
许久,男人沉闷的嗓音才再度传到简艾耳朵:“半个小时,我过来接你。”
这声音虽沉闷,却平静到令人发指。
简艾还来不及回应,电话已被他挂断。
简艾望着掌心里的手机,泪水蓄满眼眶。
不知不觉中,曾经同床共枕最亲密的男人,正以无法阻挡的速度急速的撤离她的世界。
黑下去的频幕突然魔幻成一池涟漪,曾经的镜花水月在池面一闪而过,简艾有心去捞,然而双手扬起,却是一片空荡。
接上简艾,封驰全程沉默,那双黑眸比任何时刻都来的深沉,简艾不喜这样的视线,仿佛看一眼,就能让人无限的沉沦下去。
到达医院,封驰紧跟简艾身侧,虽不像往常那般动不动就将她圈在臂弯,但也有心将她护在过道靠墙的一面,尽量避免路人对她造成拥挤或碰撞。
踏入病房,目光所及是昔日中气十足的老人,这会却不得不安静的躺在白被下,任凭医生护士料理。
身侧除了一个护工,竟没有一个封家人。
简艾胸口冒出浓浓的酸楚,不知为何,这一刻,她突然想到了身侧的男人。
她视线移开,男人挺拔的身影在窗前拉开,他有意背对着这边,或许就是想给简艾恣意挥发情绪的空间吧!
简艾咬紧唇角,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会站在房中的三个人都是孤独而落寞的。
病床上的老爷子为了封家奉献了大半个人生,可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
封驰站在权利顶峰,在荔城也算是呼风唤雨之人,可这会陪着他的除了那万年不变的清冷影子再无其他。
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家没了,公司打怀孕后再没问过,聚拢的人心估计都散了。
和封驰,也走到了冷漠相望的地步,她又得到了些什么?
她慢慢坐在封建业身旁的软椅中,心头的坚冰在死寂的病房中慢慢裂出细微的缝隙。
她想,真该和封驰好好谈谈了。
相识相爱走到这一步,她不是不惋惜。
如果爱情还在,她又何苦作茧自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