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宸还是头一回看到自己的妹妹这么低三下四的样子。
他那个骄傲的妹妹，从来都没有跟谁低过头的妹妹，现在因为要救人，而在求人。
陆宸看了地上的人一眼，心中感慨良多。
但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却突然发现，在寒烟躺着的不远处，被人扔着一块带血的纱布。
一看就是新鲜的，被忍下没有多久。
他可以肯定，不是自己扔的。
难道在他们来之前，已经有人来过了？
陆宸心头疑惑渐起，却又不动声色，在旁边来回看了一圈，发现这里确实有人来过的痕迹，脚步很杂乱，而且不远处还有几块纱布，都是新鲜带血的。
陆宸看了一眼旁边的陆歌，却暂时没有说话。
将寒烟抬上去的过程是十分复杂的，一直到傍晚，才终于将人送到了地面上。
早已等候多时的救护车立刻带着寒烟呼啸而去。
听到这里的时候，一直都没有说话的慕晚突然开口说道：“你说在寒烟周围发现了几块纱布？”
陆宸点了点头，然后趁机喝了一口酒。
虽然时隔四年，但是这段经历真的让他太印象深刻了，所以哪怕是一句对话，都能记得清清楚楚，又何况是这一直都让他心存疑惑的纱布。
萧恒见慕晚皱起眉头，不由轻声问道：“怎么了？”
慕晚眼中带着疑惑，但是面对萧恒关心的目光，她却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什么话都没有说。
“你继续吧。”
慕晚让自己冷静了一下，也不想去思考，便对陆宸继续说道。
陆宸点了点头，继续说了下去。
后来，将寒烟送到医院之后，经过一系列的检查，发现寒烟除了无数的皮外伤之外，断了四根肋骨，脑子里面也有大量的血块。
陆歌求家里的关系，请来了最有名的医生，亲自主刀，将寒烟救了过来。
术后不久，寒烟便醒了过来。
“我必须得说实话，这时候，寒烟是很清醒的，并没有忘记这场车祸，也并没有忘记你。”
陆宸说到这里的时候，再次停顿了一会儿，然后耸了耸肩，说道。
既然这些事情已经说开了，就没有再隐瞒的必要了。
“那为什么现在？”
慕晚迟疑地问道。
既然他手术成功，脑海中的血块成功解除，那么为什么寒烟现在却不记得她了？
而且，陆歌也是一脸小心翼翼？
“你们听我说下去。”
陆宸看了慕晚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低沉。
慕晚便没有再说话，继续听了下去。
原来寒烟醒过来之后，第一句话问的，就是晚晚呢。
陆歌在旁边照顾了这么久，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圈，却听到自己丈夫醒过来第一件事情，问的是另外一个女人。
不管是谁，哪怕涵养再好，也会接受不了。
所以她冷冷地说道：“慕晚死了，掉进海里了。”
那时候，确实是所有人都以为慕晚死了。
不紧紧是陆歌他们，就连萧恒那边，也都这么认为。
而寒烟闻言，却立刻摇头：“不，不会的，她不会死的。”
他记得很清楚，车祸发生的一瞬间，他护住了身边的慕晚。
这也是为什么他的后脑玻璃碎片比前脑还要多的原因。
所以既然他都没有死，慕晚又怎么可能会死。
“是真的。”
陆歌的语调依然冷淡。
对她来说，寒烟醒过来，是天大的好消息。
但是这个男人醒来之后，已然还是心心念念着另外一个女人。
这对她来说。
太残忍了。
可是寒烟意识不到。
他虽然醒了过来，但是脑子里活跃的，还是那天出车祸时候的记忆。
痛苦，挣扎，还有挥之不去的担忧。
在他的眼中，看不到别的人了。
陆歌甚至相信，如果不是因为身体实在是不允许的话，他恐怕会亲自去寻找慕晚。
“你不用想了，她被摔进了海里，连尸体都找不到了。”
陆歌的语气很冷淡。
寒烟呆若木鸡，一言不发。
“寒烟，名义上，你是我的丈夫，实际上，你这条命，也是我给你捡回来的，你现在还在想着别的女人，你对得起我吗？”
看到寒烟痛苦的目光之后，陆歌终究还是崩溃了。
对她来说，可以忍受那么辛苦地找到他。
也可以忍受不吃不喝地照顾她。
但是不能忍受的是，他的心里，心心念念着另外一个女人。
“我只问你，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寒烟却不理她的歇斯底里，两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良久之后，突然问道。
陆歌冷笑连连：“你觉得我还会用这种事情骗你是不是？”
寒烟便不再说话，同时，也开始拒绝进食。
一个从死亡线刚刚被拉回来的男人，眼中都已经失去了光彩。
最终还是陆歌慌了，在强行喂食失败之后，她只好让医生来给他挂了营养液。
“寒烟，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办？”
她坐在病床旁边，捂着双眼，手心里一片潮湿。
这大概就是爱错了人的代价。
寒烟是，她也是。
就是因为爱了不该爱上的人，所以注定了悲剧。
寒烟却死活都不开口，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这么低沉下去。
直到新闻媒体上，也开始报道这场车祸。
陆歌出于私心，也对外界隐瞒了寒烟活着的消息。
反正现在，他或者跟死了也没有什么区别。
陆宸知道萧恒也出了车祸，所以去看他的时候，也没有提慕晚车祸的事情。
陆歌虽然心醉，但是也没有放弃寒烟，还是每天都去医院。
终于有一天，下巴上冒出无数胡茬的寒烟突然说道：“陆歌，听说你已经拿到心理学博士了。”
这是这么多天来，寒烟跟陆歌说的第一句话。
陆歌立刻点头：“是的，已经拿到了，结业那天，我本来准备喊你参加我的毕业典礼的，但是你那时候还没有清醒。”
陆歌没有说的是，因为他还没有清醒，所以她的毕业典礼，她自己也没有参加。
“可以给我一支烟吗？”
寒烟突然轻轻地说道。
陆歌知道他没有抽烟的习惯，但是仍旧还是点了点头，然后点燃了一支烟，递了过去。
“陆歌，你可以帮帮我吗？”
寒烟吸了一口烟，却又被呛得咳嗽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