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长时间的拒绝进食，让他瘦骨嶙峋，这么一咳嗽，背上的肋骨显现，看得一清二楚，甚至让人害怕，那些骨头，会不会戳破皮肤，全部跑出来。
“想让我帮你什么？”
陆歌最见不得他这幅样子，连忙问道。
寒烟平息了一会儿，然后才说道：“我想忘了她。”
陆歌因为害怕他咳嗽把受伤的滞留针弄掉，所以听到他这么说之后，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反问道：“谁？”
“慕晚，帮我忘了她吧。”
寒烟又轻轻说道。
只是这一次，语气比刚才，更加坚定。
陆歌愣住，隔了一会儿，才问道：“你确定？”
虽然她一直最想要的就是寒烟可以忘了慕晚，但是当有一天，他真的说出来这句话的时候，她却反而有点不确定了。
“是的，我确定。”
寒烟轻轻地说道。
他这么多天，几乎是心神俱裂，将过去跟慕晚的事情全部回忆了一遍。
那时候多好。
可是慕晚就这么不在了。
他只觉得自己好像也死过了一次。
“寒烟，慕晚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吗？”
陆歌看着男人脸上哀痛的表情，不由问道。
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再歇斯底里，反而比任何时候都平静多了。
“是，对我来说，很重要。但是现在，什么都不重要了。”
寒烟将最后一口烟吸进去，然后捻灭了烟头。
是啊，这个人都不在了，一切都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陆歌看着他的动作，却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因为她看见，寒烟清瘦的脸颊滑过一滴眼泪。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但是随后，便发现眼泪越来越多，最终，竟然打湿了枕头的一角。
这个连手术之后麻药过去都没有哼一声的男人，现在却因为想要放弃一个人，连自己都没有发觉地哭着。
“我再给你半天时间考虑吧。”
陆歌说道。
其实不是她高尚。
这是她一直最想要的结果，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真的这一天来临的时候，她却有点胆怯了。
所以她将寒烟托付给护工，便匆匆忙忙地找到了陆宸。
“哥，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陆歌贵为心理学博士，道理懂得比谁都多，但是当事情真的降临到自己头上的时候，却终究还是慌了手脚。
当然，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太爱这个男人了，爱到失去了自我，爱到不管是什么事情，都充满了小心翼翼。
陆宸看了妹妹一眼，表情有点沉重。
“歌儿，这件事情，只能听从你自己内心的想法，没有人可以帮你。”
陆宸很认真地看进了妹妹的眼睛里。
陆歌却有些痛苦地闭了闭眼睛：“哥，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陆宸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道：“没关系，歌儿，你只需要跟着你的内心走，剩下的，爸妈跟我，都会支持你。”
他表情认真而严肃。
“哥。”
陆歌轻轻叫了一声，眼圈微微发红。
这大概就是骨肉亲情吧，不管你做什么决定，作为亲人，都会默默地在背后支持着你。
所以陆歌回到了病房之后，对寒烟说道：“好，我会给你催眠，让你忘了她。”
寒烟的眼眸中已经没有一点神采，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谢谢。”
他说谢谢的时候，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鬼影。
陆歌再也看不下去，转过了头去，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让人跟医院那边打了招呼，今天晚上的一切用药停止，也不要有任何人来打扰他们。
但是谁也不知道，在最终决定做催眠之后，陆歌终究还是动了别的心思。
“寒烟，从现在开始，你放松你自己，然后做三个深呼吸，放松你自己，放松……”
在让寒烟睡在病床上，拉上窗帘之后，陆歌关上灯，用很柔和的声音说道。
寒烟很配合。
在之前的治疗中，他都没有这么配合过。
陆歌就是看到他这么配合之后，突然动了别的心思。
所以她用自己最擅长的，给寒烟改了一个身份。
“寒烟，你是寒烟，你是陆歌的丈夫。”
“你们两个人是一见钟情，很是相爱，已经结婚了三年了，很相爱，很幸福。”
“你很爱你的妻子陆歌，你在心里发过誓，这辈子，只会爱这一个女人。”
“你们生活得很幸福，陆歌对你很好，你对她也很好。一直都在努力地要孩子，希望有一个生命的延续。”
“你这次受伤住院，是因为出差的路上，为了避让车子，导致车胎打滑，滑进了悬崖。”
……
接连不断的，陆歌说了很多。
但是却是另外一种记忆，一种根本不存在的记忆。
但是这些东西，在陆歌的脑海中演练太多遍了，所以她说出来的时候，很自然，充满了幸福感。
寒烟静静地躺着，除了胸膛还在起伏之外，甚至都让人感觉不到他还活着的气息。
等到一切都结束之后，陆歌也及时唤醒了寒烟。
说真的，她虽然做过无数次的催眠，但是这一次，却有种说不出来的紧张。
因为这一次，在她面前的，不仅仅只是病人。
而寒烟终于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重新睁开的时候，里面再也看不到迷茫，痛苦和失魂落魄。
“歌儿。”
他看着陆歌，轻轻叫了一声。
陆歌知道自己成功了，因为以前，寒烟从来都没有这么叫过她。
“我在的。”陆歌及时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上前一步，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寒烟没有挣扎，反而反握住了她的手，说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陆歌知道，他说的是出车祸的事情。
“你现在怎么样了？”陆歌轻轻地问道。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寒烟，温柔，体贴。
几乎让她快要控制不住地泪流满面。
“你别哭啊，我没事了，歌儿，我不疼，真的，一点都不疼。”
寒烟手忙脚乱地去擦她的眼泪，眼中满是心疼。
陆歌终于笑起来：“你啊，以后不准再生病，不然，不然，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好，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