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妾见过夫人。”小六子怯怯地向郭氏请安。
“妹妹免礼，过来坐。”郭氏声音黯淡无力，但显得颇为热情。
小六子只好移步过去，随着郭氏的示意，坐在床沿上。
“杨柳，将我的盒子拿过来。”
杨柳应声抱了一个精致的盒子过来。郭氏命杨柳将盒子打开，原来里面装满了各种珠宝首饰。
“妹妹，这是我的一些首饰，有些是陪嫁的，有些是皇上或者皇后赏赐的，我现在也用不上，我看妹妹穿着朴素，身上素净得很，妹妹还年轻，还是要打扮艳丽一些。还有，妹妹应该去临安城那些个有名的衣坊做些时新的衣裳。女为悦己者容，妹妹打扮漂亮了，王爷也喜欢。”郭氏看到小六子全身上下没一样首饰，衣服也素净得很，这穿着打扮，不像妾室，倒像个婢女。其实小六子就是穿的海棠的衣裳，上次和赵璟瑜一起去买的衣裳过于艳丽，她觉得不适合在府中穿着。
郭氏感觉赵璟瑜对这个妾室似乎根本不上心。可是她莫名的喜欢这个姑娘。历来正妻和妾室之间总是充满火药味，而她俩，似乎相互有好感，彼此怜惜。
小六子欲打断郭氏的话，拒绝这些首饰，又觉得不妥，只好等她说完，她只能一味地推脱：“夫人留着自己用，夫人的病很快就会好起来的。贱妾简单惯了，不需要这些东西。”
“妹妹这是见外吗？嫌弃我的东西？”郭氏似乎有些失望。
“不是不是。好吧，多谢夫人，贱妾不客气了。”小六子只好将这个锦盒收下。她哪里会打扮，哪里会拾掇什么珠宝首饰啊。 现在连个头发都要海棠帮忙，如果还要添加首饰，那将更加烦人。
“这就对了。听说妹妹身手不错，但终究是女儿家，应该多在穿着打扮上花点心思。虽然王爷一向不好女色，但是，作为王爷的女人，打扮得漂亮得体，总归是给王爷长脸。唉，我是反正已经见不得人了，妹妹以后会有很多的机会陪王爷出去应酬走动，一定要在这方面多下功夫。女人嘛，不就是吃好穿好，把男人服侍好吗？”
“嗯……夫人说的对。”
“老是叫我夫人，多生份。叫我姐姐吧。说起来，我比王爷还长一岁。王爷这些年对我好，也就是因为我年长，说话办事比较成熟，将这王府内务打理得还算过得去。妹妹还年轻，但也不可太任性。王爷是心怀天下的人，要做顶天立地的大事，我们女人也许不能为他分忧，但是，一定不能给他增加困扰，让他分心，影响他的前程，你可懂？”
“嗯，我懂。我会力挺王爷做大事，绝不拖后腿。”
小六子在心里暗暗敬佩这个已经骨瘦如柴的女人。给自己心爱的男人找小妾，还心心念念着不给他增加负担，如此胸襟，深明大义，值得敬佩。难怪赵璟瑜的心里，再容不下别的女人。再多的莺莺燕燕，只在他眼里，不在他心中。
“唉，和你没聊上几句，我又乏了。真是不中用了。妹妹如果得空的时候，到我这来走动走动吧。府里的事，我已经好久不管了，都是管家们在打理，既然有了妹妹，有些事，还是应该逐步交给你。不会没关系，慢慢学，我都会教你的。即使偶尔做错，王爷性情宽厚，也不会怪你的。”郭氏似乎在将小六子作为接班人培养。小六子听得心里发毛，怎么办？这事可是越瞒越大了。
“嗯，我一有空就会来看夫人的。”小六子想的是什么都先应承下来再说，赵璟瑜说过，一切都按郭氏的意思办，让她在的每一天都开心，其它的事，由他负责。
“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遇到王爷。只可惜，我福薄。”郭氏靠在床上，精疲力竭的样子，不，小六子想到了油尽灯枯四个字，看着让人非常心疼。
“夫人不必担心，夫人的病很快就会好起来。”小六子词穷，不知如何安慰这个病入膏肓之人。特别是明知自己说的都是场面上的骗人话，可是，善意的谎言，还是要胜过冰冷的真相吧。
小六子从郭氏房间出来，手上捧着锦盒，心里却堵得慌。如此恩爱的两人，却要早早面对伤心无奈的结局。
她捧着盒子来到书房，赵璟瑜正好抬头看到小六子着女装走进来，那神情，那装束，明明是一个明艳的女子，蹙着眉，嘟着嘴，似乎有些不开心向他走来，就像一个任性而可爱的少女。
“怎么了？”赵璟瑜柔声问小六子。
“唉！一言难尽。刚才见了夫人。和我说了很多，还给了我一盒珠宝首饰，喏，我交给安大哥吧。”小六子将盒子在放在宽大的书案上。
“既然是给你的，你就收着。应该是要你平时穿戴吧！”赵璟瑜其实早就看出了小六子每次穿着海棠的衣裳，身上并无首饰，只是他也没去刻意关注这些，还是女人纤敏细致，郭氏立马就看出了这一点。
“你还真没说错。她说我打扮得太素净，希望我在穿着打扮上多花点心思，要我打扮得花枝招展，多多勾引你，你才会宠我。”小六子说完还做了个鬼脸。
“哈哈。那你试试，看能否勾引成功。”赵璟瑜被小六子的神情逗笑。刚才这话虽然也是一句玩笑话，但是他的内心莫名的荡了一下。小六子如果真是女子……他不敢想像。
“安大哥，我不想老是这样骗下去了。我觉得表面上这样可以令夫人开心，可是老是这样骗她，其实也是不道德的吧？我每次见到她，内心很受煎熬。”小六子觉得每次去见郭氏，心里都有些愧疚，作为一个不会说安慰话的人，十分难受，何况郭氏还是她觉得值得敬佩的女子，她的内心更加矛盾。
“嗯……我考虑一下什么时候说清楚合适。”
“安大哥，其实我觉得夫人是真心希望你幸福美满的，你就真正找个适合的女子吧。不知安大哥想找什么样的人？”
赵璟瑜深深地看了小六子一眼，沉默。
“是不是，其实……安大哥自己也无权决断？”小六子想到婚约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赵璟瑜生在皇家，是郡王，甚至是皇位继承人，他的婚事，也许，只能是皇上说了算，他根本没有自主权。
“嗯，你说得对，也说得不对。”
“此话怎讲？”
“从现实情况来说，我的正妻原则上是得由皇上或者皇后指婚，其他的……”
小六子明白他的沉默。彼时世风，一个家里，妻就是妻，永远只有一个，而妾就是妾，甚至还有婢，妾婢可以没有上限。妻为主母，可随意管教、甚至打骂妾婢，妾婢是男人的私有财产，还可以转卖、互送。婢可以升为妾，而妾，是永远不能升为妻的。民间有句老话，宁愿当大户人家的狗，也不做大户人家的小。说明妾的地位是多么的卑贱。如果郭氏过世，赵璟瑜将面临的是正室空缺，不要说她是个假妾，即使是个真妾，那也永远没有出头之日，妻妾之间，永远是压迫与竞争的关系。而他的正妻，定当是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显赫的身世能为他日后的皇位继承助力。
“安大哥，我还和莫大哥有事要商量，我先出去了。”小六子匆匆出来。她不想再多听赵璟瑜的解释。反正，她知道，不管她是男是女，她都不可能和他有什么结果，千万不要有非份之想，自寻烦恼。
赵璟瑜看到小六子匆匆离开，没有听他将话说完，他觉得挺遗憾的。刚才既然小六子问到了那个问题，他本想和小六子一一探讨的，看到他似乎对这方面不感兴趣的离开，他也只能作罢。
小六子问他是不是在娶妻这件事情上自己也无权决断，他本来还有后半句要说的，他想说的是，他锐意改革，就是要改变这种世风。谁说男人一定要妻妾成群？谁说皇宫一定要有三宫六院嫔妃成群？这些，都是可以改的。他不但要改朝堂之风，还朝堂以清朗正气，更要改革苛捐杂税和不良风俗。不过，小六子总是催他要他到郭氏面前说实话，办事一向利落的他，在这件事上，有些拖泥带水，因为在这件事上，何为对错，似乎真的很难界定。这就是他一直犹豫着没有说真实情况的原因。
整整一百章啦！不知亲们是否喜欢这个故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