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璟瑜和李元庆两人走在集市,今天的集市似乎像是有人打了招呼似的,摆摊设点的人明显少了很多。赵璟瑜往昨天买私盐的那边走,而今天那个角落里什么人也没有。这一夜之间,像变了风向。看来,明显的是早有准备。
今天要来集市巡视的事只有李大人知情,看来这个李大人应付上头检查还是有一套的。
“李大人,这集市的私盐一般在哪些地方兜售?”
“这个……这个下官还真的不知,都是派手下过来督查的。”
“不知我今天能不能遇上卖私盐的,正好想会一会。你看你我都是私服,应该不足以引起他们的注意。”
“这个……郡王爷,这段时间我打击得厉害,抓了一批人,恐怕他们现在也害怕了。”
“看来李大人对此事还是卓有成效的。明天,我就要返回临安,这次来明州,多亏李大人一路相陪,辛苦李大人了。”
“王爷难得来一次明州,明州还有一些风景名胜可以去走走,甚至还可以去海边领略一下大海风光,王爷别急着走嘛。”李大人听说他明天就要走,长吁一口气。心想总算是平平安安过了这道坎,这郡王爷虽然怪怪的,但也挺好忽悠。他表面挽留,实则心里暗喜。
“多谢李大人的美意,我还有要事在身,不得耽搁。”
“既然如此,王爷明天什么时候出发?”
“辰时出发。天气炎热,早点上路。”
“那好,下官明早来恭送王爷。”
“好。有劳李大人了。”赵璟瑜想要的就是他这句话。他明天还有重要安排,正等着李大人主动送上门来呢!
“王爷,时间不早,一起去用午饭吧,下官已经在醉江楼备上了薄宴。”
“李大人公务繁忙,不必为我劳神,你去忙你的,我会自己招呼好自己。”赵璟瑜不再赴宴。昨晚的事,他其实也心有余悸。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万一真要对他动点手脚,还真是防不胜防,老师说过,任何时候,保全自己才是第一位的,他需要谨慎行事。
“那好,送郡王爷回客栈。”李元庆也觉得松了一口气。这郡王爷今日到集市,也没看出个所以然,一切正常,想必他上奏不说有溢美之词,至少也没什么不良表现。
下午,赵璟瑜午休醒来,莫离回来了。
“王爷,今天一大早我们蹲守的官盐铺附近,他们天不亮就忙碌着,将原来的盐抬走,换上了新的盐。”
“那就对了。今天我们去盐铺的时候,那盐没有掺杂任何东西。”
“都是为了应付您的。”
“如果杀个回马枪,是不是全露馅了?”
“是的,下午我看到他们又抬了一些盐过来,我寻思着,应该是将原来的那种劣质盐又弄回来了。”
“好。明天我们一大早动身,李大人说来送行。我顺道将他拉到鄞县去看看那个加工作坊。”
“那鄞县县令就倒霉。李大人呢?”
“李大人现在不是证据不足吗?先让李大人将县令拿下,县令受审,该案必将报到刑部复核,刑部有胡大人在,铁面无私,事情如果再闹大点,有可能皇上亲自审理,你觉得李大人还保得住吗?他们这条线,上面的人物肯定想的是弃卒保车。”
“王爷这招高。不直接处理李大人,让他们狗咬狗。”
“你明白就好。明天,我们叫上李大人作陪,顺便去看鄞县风景,他们绝对不会有任何防备,抓个正着,然后再返回市里盐铺,坐实这掺假的证据。”
“好。”
“那私盐要不要举报?”
“当然一起。那私盐,恐怕也有他们的参与。中饱私囊的事,他们肯定有多少做多少,一件也不会放过。”
“行,双管齐下,够李大人喝一壶的。李大人为了自保,肯定会有所动作。”
“是的,这个案子,必然会抽丝剥茧,带出一串。至于能咬到什么程度,那就得看后继的情况了。”赵璟瑜知道,明着和他们干,他没有胜算,但是这样出其不意地断掉他们一些手足还是不成问题,敲山震虎,为了自保,也为了维持表面上的平和稳定,他们肯定会自断臂膀的。
“这样甚好。王爷没有掀起大的风浪,表面上不过是偶遇私盐加工作坊,抓了一个县令而已,但实际上,这条线都打击了。”莫离觉得赵璟瑜这样的处理非常好,既保全了自己,又没有和朝中权贵明面上对着干,抓到他们把炳,只能怪他们自己运气不好,他们有痛也只能在肚子里吞。
“这两天大家都辛苦了,晚上要不要出去轻松一下?”赵璟瑜还是非常体恤大家的,主动提出去外面走走。大家都是第一次来明州,虽然公务在身,但为官之道,也贵在一张一弛。
“王爷,晚上放松,难不成王爷是想带我们去喝花酒?”莫离难得这么幽默一次。
“你小子,是和小六子喝多了吧?老惦记着?我两袖清风,只能带你们到海边吹吹海风。”
“王爷是不是心情不爽想去海边走走?”小六子觉得赵璟瑜不是一个喜欢玩乐的人,所谓到海边走走,也许是为了消除心头的烦扰,或者是为了更好的思考接下来的对策,一直待在客栈,方寸之地,让人很是烦闷。
黄昏的时候,三人坐着马车,一起去海边。马车到达时,正好是夕阳西下的时刻,落日的余晖和海天相接,十分壮观,更加显得海的宁静和肃穆。
码头有三三两两打鱼归来的渔民,有的收获颇丰,有的空空如也,他们的身影,在夕阳的余辉里像镀了一层金,一派祥和美好。
自然的景观总是这般宁静美好,而在这种美好之下,蕴藏的却是江山风雨飘摇,人民不能安居乐业。
“王爷,海边的景色真美啊!”小六子不禁感叹。她是第一次见到大海。生于江南水乡,见到的水不少,但都是十分秀美,与这种波澜壮阔无关。面对辽阔的大海,她的内心,也充满豪迈之情。
小六子顿时欢腾起来,立马脱了鞋袜,在沙滩上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间或站在水边,让海水轻轻亲吻着自己的脚丫,或者在沙滩上迎着风欢快的奔跑跳跃。她一边跑,一边叫着:“王爷,莫大哥,你们也动起来。打上赤脚,可好玩了。”
小六子兴奋得忘乎所以。
赵璟瑜看着小六子欢快雀跃的样子,海风吹乱了他的头发,零乱的头发,欢快的笑脸,在他的眼中,此时的小六子根本不像一个侍卫,更像一个在海边奔跑的无邪少女。他的思维再次混沌,他居然有悄悄验证的念头。
出于好奇,赵璟瑜刻意不着痕迹的靠近小六子,仔细瞧小六子的双脚。那是一双天然没有经过任何裹脚处理的脚,虽然比他和莫离等人的要显得秀气些,那也是和他的单薄身板相匹配的。彼时的女子,都缠了脚,因为缠了脚,甚至在睡觉的时候都不敢在男人面前脱鞋。而小六子明明拥有一双和男人一样的大脚。如果不是这双大脚打消他的疑问,他真的会怀疑自己那种莫名的驿动。赵璟瑜没有说话,默默地收拾心里的零乱,将心中异样情结压在心头。
他告诫自己,小六子是男人,不要胡思乱想。他望着在夕阳里欢跳的小六子,不自觉的微笑。笑自己的疑神疑鬼,也为小六子走出阴霾感到开心,很久不曾见他如此欢快,一如当年那般无忧无虑。
“王爷,您怎么不脱了鞋袜,好好感受一下这沙滩、海水?这可是难得的机会。穿得这么整齐站着多没意思?”小六子跑了过来,手上提着鞋袜,脸上红扑扑的,海风将她的头发吹乱。
“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也。”赵璟瑜心中也是愉悦的,不过,长期的压抑和克制,他已经习惯宠辱不惊,不喜形于色。
“是啊是啊,我们平等地吹着海风,感受着同样的海的气息。”小六子深吸一口气,海风带着稍许腥咸。她非常佩服赵璟瑜,总是能够出口成章,别有一番迷人的风采。
“多么希望这种安静平和是永恒。”赵璟瑜感叹了一句,“明州前几年因为金人入侵,损失很大,幸而没多久金人就被赶跑,否则,我们今天怎么可能如此闲适地来观落日。”
“王爷,咱们就不能与金人誓死一战吗?为什么总是要讨好他们,并且时刻提心吊胆?”小六子不懂朝政,更不懂朝堂权谋,她比较激进,她只懂有仇必报,犯我必诛之。她除了报杀养父母的仇,夺回江南春雪图,她还有生父母的仇要报,那就是金人,她和金人,有不共戴天之仇。这也是她一直想留在郡王府的另一个原因。赵璟瑜有收复中原的抱负,而她,愿意成为其中的一份子,沙场杀敌,保家卫国,祭奠父母在天之灵。
“哪那么容易?不要说正面决战,现在议和的声音完全覆盖了主战的声音。”
“王爷,您是如何打算的?”
“我自然是主战,而不是割地讨好求和。求和,即使能换来和平也是短暂的,金人狼子野心,只要发现有机可乘,就会一口吞掉我大好河山。可惜现在的我有心无力。”这才是他最为失落的原因,空有报国志。
“王爷,若是您发号施令就好了。”小六子一下就找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
“废话,王爷当年就是作为皇位继承人被选进宫的,只是没想到后来凭空又降下来一个盛平郡王赵璟珑。那些主和派们生怕王爷占了上风,为了牵制和打压王爷,死命地抬高赵璟珑的身份。王爷若想实现抱负,就得手中有决策权,王爷本不是有野心的人,现在被逼无奈,不得不出手还击。”莫离在一旁点拨小六子。
“那……我们先拿到决策权吧。”小六子的想法很直接。既然需要决策权,那就去夺过来。看来这东西王府之争,势必有一场恶战。因为他们俩人的背后,代表的是两种不同的声音,不同的派别,不同的志向。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要想发号施令万人拥戴,就得君临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