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大爷负责引渡灵魂的年月已经数不清了,几乎所有的灵魂,都要经我和夙曦的手,来决定究竟是踏入轮回还是去往极乐世界还是下地狱。那些灵魂,我不可能都认得。但是,一些比较特殊的灵魂,我们都有或多或少的印象的。所以,我才能在把脉的时候,感知到那股微弱气息里,隐藏的重大信息。”
“所以……大爷您是知道谁是凶手了吗!大爷您真厉害!大爷您刚才怎么不说呢?快说是谁是谁是谁?”我屏住呼吸,感觉自己接近了真相。
幽瞳头疼地扶住额头。
“但是,该死的,我忘了是谁了。”
我:“……”
我靠!大爷,你记得点什么!
“好了好了,我该说的都说完了,我走了啊,你自己好好睡觉,晚上注意睡相,别流口水别踹被子别打呼噜啊!”幽瞳摆摆手,潇洒地离开了。
“滚!你才流口水打呼噜踹被子!老娘好得很啊!还有你刚才叽里咕噜说了一堆,里面有一句有用的消息吗!”
奈何幽瞳跑得太快,我刚开口他就一阵风地带上门跑得无影无踪,徒留我一人对着门板黯然咆哮。
但是气归气,我是绝不会舍得把我自己给气坏了的。毕竟姐姐在北方冰原,我身边就幽瞳,估计我生病了他除了把我狠狠嘲笑一番还是狠狠嘲笑一番,然后给我煎药,煎完药了边看着我喝边继续狠狠嘲笑我一番。
啊,我觉得虽然有药物加持,但是估计效果会被无限削弱,但是幽瞳讽刺咒语的效果会被无限加强,然后我应该会死于心肌梗塞。
幽瞳我去您大爷的。
想到这里,我便去院子里打了一盆水,洗洗干净后果断把门子窗户都锁上,然后脱衣服睡觉,末了还把四个被子角给掖好,这样就绝对不会再踹被子了。
等等,我为什么默认了我会踹被子的设定?
算了算了,我一边默念“莫生气,莫生气”,一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
和幽瞳呆着真的很锻炼心性,我觉得我自我克制的能力越来越强了。我现在甚至在想,我要是实在嫁不出去干脆出家算了,挺好的。
今夜是难得的、没有幽瞳打扰的夜晚,我一定要做个好梦。
我数着点心,不久便昏昏沉沉地睡去。
我梦见影青拿小推车推着一车新酿造的上好美酒,然后对我说这本来是给我和醉红颜两个人的,奈何醉红颜太二了,他觉得自己的辛辛苦苦酿造的酒不能让一个二货给浪费了,于是就把就都给我了。我很高兴,于是拍拍影青的肩膀,竖起大拇指夸赞他干得漂亮。当我准备喝酒的时候,一个人却十分不长眼地撞到了我身上,然后,我一个不稳,可怜的青花瓷酒壶就那么硬生生掉到了地上,摔得那叫一个稀碎,宛若我此刻的七零八落的内心。
于是我愤怒地转身,想要看看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干了这么一件蠢事,结果正好看见了幽瞳。
我那个气啊,立马就要上去和他拼命。于是我挥舞着手臂如一个英勇无敌为民除害的勇士般冲了上去,结果拳头锤到幽瞳身上时感觉到了一丝疼痛。
呃……这不是做梦呢吗?我打他我还会疼?
于是我又用手尝试碰他的脸,结果肌肤柔软的触感和清脆响亮的巴掌声瞬间让我清醒了!
我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就着月光,我惊愕地看着趴在我床前,脸虽然黑,但是不影响观看巴掌印的幽瞳大爷。
我去,这什么个情况?
半夜见鬼了啊!
“你你你……你在这儿干嘛?”
我抱着被子瑟瑟发抖。
幽瞳的脸更黑了,那表情看得我毛骨悚然,让我一度以为他大概是要去哪儿奔丧。
“呃……”
我还想说什么,但是那句话强行噎在了嗓子里,因为幽瞳伸出手指在嘴上比划了个“嘘”。
“咋了?”我小声问。,
“小声点,还有人睡觉!穿好衣服,跟我去个地方。”
“抽风呢吧你,现在什么时辰啊?”
“快日出了,不早了,快点吧。”
“去哪?”
“冥府。”
“去冥府干嘛?”我有点意外。
“别问了,你以为我想去啊!”幽瞳的脸更黑了,我真怕他一个不高兴就毁灭世界了。
我一见他这样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疑惑地穿上衣服跟着他去了冥界。
幽瞳带着我飞过生死界交错的断裂断崖,一路上嘱咐我绝对不能松手。我呲牙咧嘴地感受着他捏着我的手给我造成的疼痛,心里无奈地想大爷我倒是想松可是您这样我咋松。
身下翻滚的岩浆不时冒个泡,一看温度就极高。我打了个寒战,心想这要是失足掉落,下场可真不是一般的惨,估计连骨头都能给烧化了吧。
一条铁链搭成的桥,从悬崖这边延伸到另一边。崖底滚烫的热浪一阵一阵袭来,铁链都被灼烧成明亮的橘红色。那些死去的亡魂,十分整齐地排列着,低垂着头颅,像是被人操纵的木偶般,无声无息地在桥上走着。
“这些亡灵真听话哈。”我俯视着这一幕,对幽瞳说。
“那是当然,有谢必安和范无赦看着,借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闹事。”幽瞳说。
“范无赦是谁?谢必安又是谁?”我好奇地问。
“拜托你怎么这么孤陋寡闻啊,黑白无常啊!”幽瞳回头鄙夷地看了我一眼。
“哦哦,我想起来了,”我一拍脑门,“那么他们在哪儿呢?”
“队伍里面,你仔细找找。”
我十分好奇地在各色鬼魂中寻找着。我的视线扫过那些鬼魂,看到他们有年轻人,有老人,有衣着华贵者,也有衣不遮体的乞丐。无论人生前是事业有成,还是碌碌无为,在生死面前都是平等的。生死真是一件神奇的东西,跨过阴阳两界,万事皆归于零点,一切重新开始。
在阅览了将近一半的亡灵大军之后,我终于看见了一黑一白的两个人,白的人在对黑的人说着什么,而黑的人则一脸冷漠地看面前流动的鬼魂。
谢必安,范无赦。
这两个人,是从何时开始,成为冥界的阴差呢?
那大概是我刚入籍天界不久的事情了吧。一日与醉红颜在红鸾殿的后山凉亭小酌,无意间听见两个仙娥在小声议论着什么。我本来想凑近偷听几句,却被醉红颜笑着拦下了。他说那两个仙娥不过就是在议论冥界最近新来的两个阴差罢了,不是什么神仙的八卦事。我当时“哦”了一声,却也没多想,只是有些不解怎么冥界两个阴差也值得八卦一下,这哪有太上老君前些天关门把自己胡子夹住这样的事情有意思。
后来也隐约有听到一些传闻,据说几万年前冥界好像有一个一直在帮忙带鬼魂度过生死界铁桥,踏上彼岸花海的人,后来那人死了,于是这个位置一直空缺。虽然大多数时候是没有什么问题啦,但是保不齐会有一两个执念太深重的灵魂,留恋人间,不甘心重新踏入轮回,所以小范围的波动也时常发生。不过,他们根本也闹不出什么乱子,这些灵魂很快就被冥界的人给收拾了,刀山剑树什么的刑罚是肯定免不了。
“幽瞳,那个时候,为什么突然提拔他们两个成为阴差啊?明明几万年来没有阴差冥府也很安定,不是吗?”我问。
“那个啊,说来话长。”
根据幽瞳的说法,几千年前的某一日,听说一直不露面的莽荒之神苍离,风尘仆仆地从不知哪个地方,喘着粗气赶到了冥府。接待他的当然是幽瞳,两人简单交谈了几句,神色严肃。随后,苍离便离开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只带走了几麻袋地府特产的好酒和幽瞳绵绵不绝十里飘荡的“苍离你大爷的你把老子的酒窖快搬空了”的依依不舍的送别问候。
苍离走后,幽瞳在空了一半的酒窖门口贴了张“苍离与狗不得入内”的告示,便一个人坐在地上思考人生。
他思考了一夜,终于参透了人生的大道理,于是他激动地拽着正准备在上班时间偷吃鸡腿但是以为自己被幽瞳发现了所以分外老实的新冥王骨殇的衣襟,郑重其事地问他:
“我们为什么没有阴差?”
骨殇被问懵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于是只能和幽瞳大眼瞪小眼,半晌莫名其妙地反问:
“不……那个位置,我记得要一直空着啊,前任冥王大人卸任的时候,亲口告诉我的。”
“哈?对了,我们这么多年来为什么要让那个位置空着?”
“因为那位置上原本的人是……”
“是什么?”
“……我不知道。”
“……”
“我真不知道,前任冥王只告诉我,那是一个很重要的人,不管对冥界还是对你来说,都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幽瞳皱着眉,神情悲怆。骨殇以为他想起了什么重要的回忆,便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打断了花神的思路,就没有八卦可听了。
半晌,幽瞳换上了疑惑的表情,问:“原来在铁桥那儿引路的人是谁来着?”
骨殇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