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戏精?”茱萸问道。幽瞳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听见门外有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于是乎,幽瞳就摁住我又趴回桌子上,活脱脱一副被蒙汗药迷得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的样子。
末了,幽瞳悄悄对看呆了的茱萸轻声说:“懂了吧?”
茱萸郑重点头。
门开了,几个人走进来,把我和幽瞳五花大绑,然后打开房间内的暗道,抬着我们走了下去。可怜的茱萸姑娘被两个彪形大汉在后面推着,一路跟着我们走。
茱萸姑娘确实贯彻了我们要当一个好戏精的原则,在后面欲拒还迎地跟着,既不死缠烂打,也不过分镇定,真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我偷偷打量着这个密道,它占据的地方并不很大,难怪我们走进酒店时没有发现端倪。密道内十分干净,没有蛛网什么的,所以我估计它建成还没有多长时间。
翠玲楼算是一个中等偏上规模的酒楼,装修之时定会有人注意。我准备把手头这档子棘手事解决了就抓几个路人问问,这酒楼究竟是何时进行过翻新。
我并不是因为无聊才想要知道这个问题,我只是敏感地觉得,这密道像是专门为了某些人准备的,就像是猎人挖好了一个严密的陷阱并铺上用于掩护的草叶,势在必得地等待猎物的到来。
很不幸地,我和幽瞳成了这某些人里面的成员,这让我很恼火。我非常讨厌这种感觉,这种被算计的感觉。
密道终于到了尽头,我们被关在一个黑漆漆的屋子里,紧紧绑在柱子上。
啊哈,想要严刑拷打吗?就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我睁开眼睛,看着这间关住我们的地下室。地下室不算大,略微是两个正常包厢的大小。这里面除了我们三个,没有其他人在场。我想要挣脱绳索,却惊讶地发现这绳索之上有束缚的法术。
合着绑我们的人还真有两把刷子。
“别乱动,先等等。”幽瞳悄声说。
我点点头。
我们等了很久,大概有半天的功夫吧,反正当我无聊得要死,迷迷糊糊半睡不醒肚子又开始咕咕叫的时候,地下室的门终于开了。
我睁开朦胧的睡眼,觉得门口那个人身形很是矮小,不知怎么地看上去就像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子,而且天杀的我还觉得那小孩子有点萌。
那小孩子一蹦一跳地向我们走来,我心下一惊,这不知道哪里跑来的小屁孩在这里干什么?他就不怕一会儿歹人来了把他给杀了再也见不着他爸妈?
小孩子离我越来越近,我盯着他看,怎么看怎么有种故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感觉。内心深处一种想要揍人的冲动让我被绑住的双手蠢蠢欲动,当即就是想给他一个脑瓜崩。我还在细细思考这货酒精是谁竟能让我的身体比大脑还早地做出反应,就见一张带着极其欠扁的脸在我面前无限放大,我才见鬼地想起来他是谁。
我靠,这不就是几百年前被我揍了的魔族少主莫离须吗!这倒霉孩子怎么在这儿?
等等,不会绑了我们的就是这个倒霉孩子吧?
莫离须此刻也看清了我的脸,他的表情变得十分精彩。只见莫离须脸上肌肉抽了抽,极嫌弃地戳着我的胳膊说:“我去,怎么是你这个母夜叉!”
我心想我还没怎么你呢你倒先嫌弃上我了,于是就怼回去:“怎么着,你还想被你爹打屁股?或者说,我干脆替你爹把你屁股打了?”
莫离须炸毛了,踮着小脚气急败坏地嚷嚷:“早知道国师说的贵人是你老子才不费尽心思地把你请过来!你知道想这个欢迎仪式把老子脑壳都想破了吗!”
“欢迎仪式?”我简直想把他给炖了,“给我们饭里下蒙汗药还把我们绑了关地下室,这算哪门子欢迎仪式?你逗我呢!还有啊,你看看你,小小年纪没个正形,天天老子老子的,别人还以为你有多老,实际上就是一个小屁孩!”
“你……”
“你什么你,我教训错了吗?有本事你跳起来打我膝盖啊!”
我和莫离须你一句我一句地吵着,原本沉闷的气氛,一瞬间有些诡异地变得欢快。
幽瞳头都炸了,他撇撇嘴,一副鬼见了他的表情,问我:“认识?”
我笑道:“认识,我打过他。”
幽瞳看我的眼神里满含着恨铁不成钢。
正在我们愉快地交谈时,门又开了,带起一阵尘土。这次倒是进来了一个身形颀长的成年人,宽大的灰色袍子上绘着阴阳八卦图,让我想起了崂山的道士。但是这个人的脸却意外地年轻,约摸二十左右。他眉眼清秀,看起来像是坊间随处可见的五好少年。只有那花白如雪的长发,让人猜不出他的年龄。可是偏偏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么一个看着人畜无害的人竟然也参与这场惨无人道的残害两朵花花的行为,实在是令人唏嘘。我这儿正感叹呢,只见莫离须这小子一看见那人就委屈巴巴地扑过去,像个挂件似的挂在那人身上,还指着我告状:“国师国师!她欺负我!”
我翻了个白眼。拜托,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欺负你了,明明是你先欺负我的好不好,没看见我还绑着呢么。
国师倒是波澜不惊,他没有扒开莫离须,只是面无表情地说:“我何时说过要你把他们绑了来?”
于是莫离须就“哇”地一声哭出来,着实令我惊讶不已,嘴都闭不上了。只见这厮边哭边骂我:“九天琉璃!你不是个好人!你教唆父亲打我,现在又让国师骂我!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
我……呃,怎么说呢,我现在的心情一言以蔽之,就是六个点儿。
算了吧,随你吧,什么破玩意儿都赖我,老娘比那六月雪的窦娥还冤。
被称为国师的男子终于也觉得挂在身上的莫离须有些碍事了,于是他把莫离须拉开,无视小屁孩的无理取闹,走到我面前。我冷眼看着他,实在是揣摩不出他想干嘛。他向我走来,我被绑住的手悄悄祭出幽火,随时准备反抗。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他松开了绑住我的绳子,甚至看见我手中的幽火也没有把我就地正法。我惊讶之余正准备道谢,他却“扑通”一声跪下了,大喊一声:“师父!”
师……师父?
这种《西游记》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我额头青筋跳了两跳,赶紧弯腰想要把他给扶起来,可是他就是不肯起来,还说什么徒儿该死现在才找到师父。我估计他脑子可能不是特别好使,所以就很有耐心地劝他,希望他能抬起头再看我一眼,好回想起我不是他那个什么师父。可是这货异常顽强,死活在地上赖着,拉拉扯扯之间我本来就不多的耐心被磨完了,于是就大吼一声:“赶紧麻溜地给老娘站起来!”
国师的面瘫脸因着这一吼有些松动,但也十分顺从地站起来,说:“师父恕罪。”
我抬头看着他,说实在的,被一个比自己高一个脑袋的男人叫师父总觉得很是别扭,况且我也不记得我什么时候收过这么一个徒弟。
他可怜兮兮地看着我,目光五味杂陈。
我长叹一声,敲敲他的头。
“恕什么罪。记住了,以后不许再瞎跪,至少也要看清楚人再跪。”我咳嗽了一声清清嗓子,严肃地说。
“谨遵师父教诲。”
“我说,你们聊得倒是挺嗨啊,稍微也管一下我们呗。”幽瞳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松了绑,缩在角落里幽幽地说。我这才想起来屋里还有俩人,于是很抱歉地对幽瞳和茱萸说:“你们稍等会儿,说事呢。”
幽瞳嘴角一撇,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至于茱萸姑娘,在听到莫离须叫出“国师”两个字时就已经吓傻了,现在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想要下跪行个礼,又双腿又不听使唤,于是只好作罢。
我挠挠头发,寻思着该说点什么。
“呃……你是大褚的国师?”我问他。
“回师父,我是。”
“哦,那你还挺厉害的,哈哈。”
对着满脸认真的他我有些心虚,这位能够成为国师的男人一定很厉害,而且看起来甚是挂念我,让我有些愧疚。果然是个人魅力太大了吗?但是转念一想,人家挂念的是他师父,我就是不巧被认错的人,所以我在这瞎感动个毛,赶紧把事情说清楚才是王道。
“那个,国师,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记得我收过徒弟呀。”我如实奉告。
国师则一脸坚定:“我绝不会认错,你的容貌,在这两百年里夜夜出现在我的梦中,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能认出来。”
呃……我挠挠头,“我不会化灰的,但我真的不记得你了啊!”
国师的眼色暗了暗,我心下一揪,忙安慰道:“别难过啊孩子,我记性不太好,原谅我吧!”
国师叹息一声,上前一步抱住我,把下巴轻轻放在我肩膀上。我霎时有些不知所措,他的身上还带着浓重的寒意,似乎是刚在什么特别寒冷的地方待过。我嗅到他身上凌冽的梅香,竟是和不久前在冥古山我嗅到的那股梅香有九分相似,想来那个一闪而过的黑影,就是他了。他温热的鼻息喷到我的颈间,我一个激灵,手不知该往哪儿放,只得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口中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曾几何时,我好像……也这么抱过他?
那是几百年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