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了酒席回家,两个孩子沉沉睡去。
早上出门到晚上,大人都累了,更何况丁点儿大的小孩儿。
凌景舜和谌勋还要去公司,安诺和谌晋安都留在了凌宅。
夏若希本想让林妈也留下,但是后者坚持走。
在场的人都清楚原因,便也不再强留。
凌景舜叫来黄山,后者把林妈送了回去。
凌正国和谌晋安都被老爷子叫去了书房,房门一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
夏若希从进门开始就皱着眉头,安诺想帮着她把孩子们放回婴儿车,抬手,却对上了她一脸欲言又止。
“怎么了?”安诺疑惑脸:“有话就说呗,你跟我还有什么张不开嘴的。”
“安诺。”
“嗯。”
“我想……带着孩子们去跟景舜妈拍一张照片。”
安诺霎时起火生生压下,怕吵醒孩子压着嗓子低吼:“夏若希你怎么这么贱呢?!明知道人家不待见你还非得一次又一次的往她面前凑!你要是欠收拾你告诉我!我不介意两巴掌再把你打醒一次!”
安诺的直接,正是夏若希此刻最需要的劝慰。
因为渐渐地,连她自己也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圣母心犯贱,还是真的想融化那颗与四肢一样被束缚的心。
“安诺,我……”
安诺抬手打断她,先把两个孩子都放进婴儿车盖好小被子,然后拽着夏若希去了卧室的阳台关上门厉声道:
“你想有个完整的家!我知道!你已经说过无数遍了!但是夏若希你能不能把你的天真收一收!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且先不说之前凌景舜他妈对你做过什么,现在你放下所有的恩怨主动妥协你看她领不领你这个情?!”
安诺扶着夏若希的肩膀激动道:“今天你既然起了头,我索性该说的都说出来!你夏若希才是受害者!怎么到头来你反倒把最重的胆子扛在自己肩上了?!你想要个家!你也得看对方值不值得你挽留啊!就徐如英那样的!一见你就跟见了仇人似的!我试问!她夫妻关系不和与你有一毛钱的关系吗?!凌景舜和她之间从假模假式演变成现在水火不容,真就是从你嫁进凌家开始的吗?!凭什么你一来了她就把什么错都按在你身上了?!”
安诺越说越气愤:“对!我是个外人!但就凌景舜和她妈之间的关系,你夏若希难道不也是个外人吗?!你很清楚徐如英为什么仇视你!她不过是觉得你抢了她在儿子心中的地位!你威胁了她在凌家最后的尊严!可这些都是她的自以为是!你真的就这么做了吗?!”
“你甚至连主动反抗都没有过!每次都是徐如英和韩雪彤把你逼急了你才扬手反击!之前我觉得你傻,我心疼你!可现在我就觉得你犯贱!别人都把你欺负成那样了你还想着原谅她!你所谓完整的家就这么缺她吗?!你不是还有林妈吗?!好,你说你是为了凌景舜着想,你不希望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一直这样,但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最近才变成这样的吗?!从你出现之前他们母子之间就有裂痕了好吗?!你觉得凌景舜爱你,你努力一下也许可以让他改观,但是你知道一个母亲从小妄图掌控儿子,并且把自己从丈夫身上积累的不满全部发泄在儿子身上会给小孩儿带来多大的影响吗?!”
安诺眼圈赤红,咬牙哽声道:“夏若希,是你亲口告诉我,凌景舜曾经连不喜欢吃茄子都不敢说出来!现在比不喜欢吃茄子严重千倍万倍的事情发生了,你还觉得这是你一句‘他不喜欢吃茄子’就能解决的吗?!!”
一声门响,安诺出去了。
夏若希靠着冰冷的墙面滑坐在地。
安诺说的没错。
她不是清楚,而是对于家的执念,让她选择卑微屈服。
徐如英是,那个直到现在她都完全不清楚的秘密也是。
她不愿,但她强迫自己。
因为孩子,因为凌景舜。
她觉得时间久了就可以慢慢适应,就可以把心中竖着的那根刺慢慢磨平。
然而……
夏若希苦笑。
没错,我就是在犯贱,像一个令人作呕的圣母般。
凌景舜打电话说晚上不回来了,片刻,安诺红着眼睛进了门。
夏若希一言不发上前紧紧拥抱她。
“小希,我就是舍不得你委屈自己。”安诺哽咽着回抱她:“你手腕和额头的伤,你瞒得过别人,可你瞒不过我。”
两个女孩儿再一次相拥在一张床上。
深夜,寂静无声。
两个小时前,夏若希听到了凌正国和谌晋安的说话声,接着是两声房门轻合,然后再无动静。
婴儿床旁亮着一盏小夜灯,柔和温暖的光调里,一个身影缓缓抱起了两个孩子。
另一间房,被束缚手脚的人双目无神望着窗外。
窗户未关,夜风卷起窗帘。
一声轻响,一道影子在地上拉长。
无神发呆的人闭上了双眼,微微侧脸蹭去了眼角的泪痕。
“妈,我知道你没睡。”
房中亮起灯光,徐如英缓缓睁眼,瞳中映出了一大两小的模样。
“今天孩子们满月。”夏若希抱着两个熟睡的孩子坐在床边:“我带他们来看看奶奶。”
徐如英的视线在孩子们的小脸上变得模糊,浑浊汇成连串的泪水,从她刻着皱纹的眼角滑落。
“我已经出月了,所以明天,我就带着孩子们搬回海边的别墅。”夏若希淡声道:“还有,爷爷也会跟我们走。”
怀中的孩子蹬蹬腿,往母亲怀里缩了缩。
“你好好休息吧。”夏若希抱着孩子起身:“以后,我们应该也不会经常见面了。”
“…等等。”
一声嘶哑,唤住了夏若希迈开的步子。
“你和景舜的房间就在楼上……”徐如英在夏若希惊目转身的同时哽声道:“那个姑娘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夏若希几步趔趄,生生稳住了身形。
听到了。
那听到了多少。
算了,事已至此,也就无所谓了。
“她是我的朋友,胡言乱语,你别在意。”
徐如英惨然一笑,喉结滚动出声黯哑:“……跟我谈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