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山说，他接到孩子们的时候，两人就都是双目红肿。
陈建忠问为什么哭，孩子们谁都不说话。
“……陈大哥呢？”
“带着浩军回家了。”黄山皱眉道：“夫人，好像真的出什么事了。”
此前一声撕心的骗子已经抽空了夏若希全身的力气，此刻，她绵软无力的倒进了凌景舜怀中。
或许，她已经明白了。
这就是为什么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从很早以前，她似乎就已经为这一天的到来而惶恐不安了。
“你先回去吧。”凌景舜撑抱着妻子，眉宇紧拧对黄山道：“盯紧那个冒牌货！”
黄山走了，夏若希也推开凌景舜若游尸般走向了那扇紧闭的房门。
门是无法从里面上锁的，只有外面可以。
这是夏若希为了孩子们的安全而特意为之，但是此刻……她却进不了房门。
“别进来！！！”门内，姐姐抱着弟弟嘶声大喊：“我要和弟弟死掉！”
死掉……
三岁的孩子，大声喊着要死掉……
夏若希顿时爆发出哽咽哭声，可又不敢以自己的情绪影响孩子，于是她紧握着门把手，五指用力似是要掰断它。
“……是妈妈的错……妈妈对不起你们……”夏若希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血肉里抠出来的一般：“对不起……”
孩子们再无声，无哭声，无嘶喊……
夏若希心急欲焚，手动门响，却是再起一声难过的呐喊。
“啊！！！！！”
这次，是弟弟。
嗓子已经哑了，呐喊中夹着泣颤的重咳。
“妈妈不进去！”夏若希哭喊道：“妈妈不进去！你们别哭……别哭……”
凌景舜剑目赤红，似欲滴血。
妻儿的痛苦仿若绞肉机疯狂转动，拧搅着他理智奔溃的神经。
他知道……甚至此刻的画面，就是他一手促成的……
朱母，那个被他刻意留下的人。
他企图借她之口撕开这个鲜血淋漓的事实，现在，他的目的达到了……
“我不要他……我们不要他！！！”
姐姐在房间里痛声厉斥：“让他走！！！妈妈你让他走！！！”
凌景舜缓慢合上血目，仍由妻子从他胸口脱力滑坐在地上。
“我先走，你安慰他们……”
“不要！”夏若希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胳膊：“别走……”
凌景舜弯腰蹲身，扣着妻子的后脑在她额间印上一吻，然后极尽温柔的抵上他的额头。
“他们现在不能见到我，我去陈建忠那里，陈浩军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
夏若希难受到说不出话来，她死死抱着凌景舜不松手，无助的模样让人鼻酸心疼。
“……听话。”
这一声，唤下了一行泪。
从那张俊逸的脸庞滑下，漫过嘴角化成一口咸涩。
“至少……过了今晚。”
……
凌景舜出了门，只着一件单衫。
楼下，他仰脸倒流回所有的温热。
下巴在空中划出好看的弧度，眉停目落间，已是满眼诡异的冰寒。
陈建忠正在家审问儿子，父子俩彼此对峙。
“嘿你这个臭小子！”陈建忠双手叉腰：“说！弟弟妹妹怎么了？！为啥哭？！”
陈浩军偏着头，小小的脸上挂着严肃：“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陈建忠笑骂：“你就差管小夏阿姨叫妈了！见天儿带着弟弟妹妹胡闹你能不知道？！”
“我就是不知道！”
孩子一声吼，门也被敲响了。
陈建忠起身去开门，在儿子头上轻拍了一把：“小兔崽子！”
门开，凌景舜肃面出声：“浩军呢。”
“我就知道你得来！”陈建忠把人让进屋：“这小子问啥都不知道！”
陈浩军见凌景舜进来了，转身就往里屋跑！
“站住！”
一声沉喝，孩子停了步。
“我就是他们的爸爸。”凌景舜一步步踩着阴寒立于孩子身后：“他们是怎么知道的，我问，你点头或者摇头。”
小男孩儿攥紧了两个小拳头。
“是不是朱晓明的妈妈告诉他们的。”
陈浩军背对着凌景舜的小身影不住颤抖，过了很久，他极快的点了一下头。
“好，我知道了。”
凌景舜再无多言，即刻转身欲走。
而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小男孩儿拉住了他的手指。
“今天……”陈浩军咬了咬嘴角，低着头道：“今天早上，朱晓明没有来幼儿园，中午的时候他妈妈带他来，我和弟弟妹妹吃完饭在外面玩儿，朱晓明的妈妈突然就一把揪住了妹妹的辫子……”
陈建忠心里咯噔一声！
“她说妹妹欺负了朱晓明，但妹妹没有……”陈浩军被泪水憋红了眼睛：“我和弟弟去救妹妹……朱晓明的妈妈就说……说妹妹和弟弟是没爹的杂种孩子……说夏姐姐是婊子……说……说弟弟妹妹是野种……”
孩子一段艰难陈述，且先不说凌景舜是什么反应，陈建忠直接煞白了脸色！
这是能对孩子们说的话吗？！！
凌景舜的面色越发阴寒，仿佛从地狱里狰狞而出的恶魔一般！
“……然后呢。”
“然后…”陈浩军抬手狠狠抹了抹眼睛：“然后妹妹就说他和弟弟有爸爸，不是野孩子！朱晓明的妈妈就……就一把把妹妹推倒在地上，指着她说……”
陈浩军泪如泉涌，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凌景舜抱住他，在他耳边平声鼓励：“说什么。”
陈浩军忍过一阵艰难哽咽，哭声道：“朱晓明的妈妈指着妹妹说……你爸爸就是……是你们天天一口一个叔叔叫着的那个姓凌的畜生，那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就是你们的杂种爸爸！”
陈建忠直接眼前一黑，瞬时头晕目眩！
我的天……
这个女人是疯了吗？！
“妹妹不相信……就说她骗人……”陈浩军颤声接着道：“朱晓明的妈妈问她那为什么你们都姓凌，为什么你们的婊子妈妈会让他住在你们家里，为什么他对你们这么好，为什么你们的妈妈只跟他搂搂抱抱！”
陈浩军一口气说完了一长串话，终是爆发痛苦紧紧抱住凌景舜的脖子哭喊：“凌叔叔…我记住了朱晓明妈妈说过的每一句话！你快去跟弟弟妹妹道歉！快去跟他们说这都不是真的！他们不是野孩子……夏姐姐也不是婊子……你也不是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