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整整持续了十几个小时。
而夏若希，也在姜翰的安排下进了手术室。
她安静的坐在墙角，一动不动的睁眼等到了手术结束。
姜翰摘了手套过来扶她，全身僵硬的人已经站不起来了。
“……怎么样。”不似人声，粗噶难辨。
“等待二十四个小时。”姜翰的喉咙也是火辣一片带着血腥：“醒过来，就没事了。”
特护病房，只有夏若希坐在里面。
其余的人趴在玻璃窗前哭成一片。
两个孩子像是突然失去了声响，姐姐被抱在安诺怀中，弟弟被抱在谌勋怀里。
谁都不发出一丁点的声音，不哭，也不闹。
老爷子被搀扶着上前，抬起苍老的手摸摸两个孩子的头：“……认识我是谁吗。”
凌羽筱目光呆滞的看着老人，微微摇头。
凌景舜突然倒下，夏若希骤然奔溃。
谁都没有来得及带孩子们一一去认识长辈。
凌司潇哑糯出声：“凌寒哥哥有外公外婆，还有爷爷和太爷爷……我和姐姐有吗……”
一众大人痛心而哭。
安诺用力亲吻着怀中的孩子，泪落声涩：“你们有……这位就是太爷爷。”
凌羽筱嘴角蠕动，颤声带着水汽：“太爷爷…”
一声太爷爷叫的老爷子心如刀绞，他抹抹眼睛，连声应着：“哎…妮子乖…”
安诺又把孩子抱到了凌正国面前：“这是爷爷。”
“…爷爷。”
“羽筱乖。”凌正国刚刚拭去泪水的手指带着咸湿抚在孩子额头：“别怕。”
“不怕…”小姑娘扭头趴在玻璃上抽泣道：“妈妈答应我们了…她一定会救护爸爸！”
嘀—嘀—嘀—
白色的空间里响着清脆的节奏。
像是一刀插入心脏，然后拔出，然后再插入的机械循环。
夏若希觉得自己似是被拽入了某个诡异的空间。
明明睁着眼，却什么也看不见。
除了机械的声调，她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五感消失，却又在某一瞬像是洪水般全部涌进了她的身体里。
夏若希不会游泳。
于是她挣扎，然后窒息。
最终，倒在了一片冰冷中。
“凌景舜，你记得吗。”握住青白的手掌，她将侧脸深深埋入掌心：“再有一次，我不会活着等你。”
姜翰冲进去，却无论怎样都掰不开夏若希握着凌景舜的手。
于是病房里又添了一张病床，夏若希睡在了凌景舜身侧。
夜晚至黎明，然后太阳西沉，换来下一个夜晚。
姜翰寸步不离的守在病房中，双目含泪注视着两个依旧没有丝毫苏醒趋势的人。
窗外响起雷声，安静的孩子像是从睡梦中被惊醒，嘶声哭喊：“妈妈！爸爸！”
孩子的哭声穿透了那扇透明的玻璃，姜翰转过泪目，心中起了一丝希望。
打开门，他放进了两个陷入恐惧的孩子。
小姑娘爬上床，然后把弟弟也拽上去。
两人进病房就收住了哭声，四肢小手抬起，轻轻抚在父母交握的手掌上。
“妈妈，你答应过我。”凌羽筱俯身靠在母亲怀里：“你说你一定会救活爸爸的……”
凌司潇跪在父母中间，泪水顺着下巴滴落，一滴一滴落在交握的手掌上，然后顺着指缝渗入其中。
“爸爸……你醒醒……”凌司潇低头哽声抽噎：“爸爸……”
玻璃窗后，几个大人哭成了一片。
姜翰转身掩目，指缝间一片水光。
“爸爸？！！”
一声喜悦随着哭喊破出，姜翰转身，便对上了迷蒙，但却已经睁开的双目。
“醒了……”姜翰喜极而泣冲守在外面的人大声道：“景舜醒了！”
一个醒了，另一个却依然沉睡。
姜翰出去拦住了想进病房的人，抹泪道：“空间留给他们，让景舜叫醒若希。”
离开前，姜翰把留在病房里的两个孩子抱下床，告诉他们不能碰爸爸，也不能再哭。
于是孩子们趴在病床边，等待妈妈醒过来。
“老婆……”凌景舜低微而虚弱的声音被呼吸器闷成了粗哑的声调：“你还…还是跟我回来了……等我好了，我再带你走……你想去哪里都行……所以，你现在赶快醒来……醒来照顾我……好不好……”
凌羽筱紧紧抱着母亲的手，凌司潇的手掌贴在母亲脸侧。
“妈妈，妈妈你醒过来……”孩子们听姜翰的话，不哭，眼眶憋的通红，被喉间的抽噎呛得阵阵咳嗽。
凌景舜的情况很不稳定，呼吸的平率忽快忽慢。
姜翰一直拧眉注视着监视仪，如果孩子是最后的希望，那他至少要等到最后一刻！
“老婆……我不想死，所以我活过来了……”凌景舜与夏若希交握的手渐渐酸麻，蔓延至筋骨的酸痛却像是一针强心剂注入了他的血脉：“我得活着……活着陪你做你想做的事情……活着看孩子们一点点长大……”
十指交握，指尖耸动。
孩子们惊声喜悦：“妈妈的手动了！”
姜翰心中握拳，凌景舜，继续！
夏若希的情况属于严重的心力交瘁，受到强烈刺激后突发的心脏病。
伴随她极度失落的情绪，导致精神力衰弱。
这种情况无法用药，也可以说根本就无药可用。
人为刺激是唯一的办法。
“老婆。”凌景舜慢慢挪动身体，一寸寸靠近夏若希：“一切都过去了，你醒来，我给你一场重生。”
这是凌景舜能想到的最后一句话，也是他仅剩的最后一丝意识。
似是玩笑一般，凌景舜缓缓闭眼的那一刻，夏若希幽幽睁眼了。
“妈妈！”
姜翰从观察室冲出，快步到夏若希床前。
“景舜没事了，他刚醒，见你睡着就又睡了。”姜翰张口就直接报出了所有的情况：“他已经过了危险期，之后你要好好照顾他！”
夏若希不知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
双目无神注视着天花板。
眼中黯淡，似是被乌云遮住的月光，阴凉冷透人心。
“妈妈……爸爸说他不会死。”凌羽筱替父亲转达着句句柔情：“他说他要陪着你做你喜欢的事情，看我们一点点长大……”
夏若希张嘴，嘴唇微动。
“…好，那我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