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情形,符天武得意一笑,显然对楼下发生的一切十分满意。与明月对视了一眼后,符天武拉紧了那双纤巧的手,朗声道:
“明月,走吧?”
……
大门外,大队的东洋武士和官府捕快疯嚎不停,土洋结合的叫骂声,将灯火辉煌的金玉堂围得水泄不通。
不远处的一辆军车里,明月看着车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依旧一脸兴奋。
符天武轻握住她的手,探问道:
“差不多了,咱们回去吧?”
“那姐夫他们呢?”
“他们呀,嘿嘿……”
符天武倏然一乐间,兴味盎然:
“他们还没玩儿尽兴呢!”
军车徐徐开动,在逃窜之人的簇拥下悠然驶出了烟柳繁华的“艳粉街”,待行至街东那块“宋楼楚馆”的匾额下时,明月探头后望,竟惊喜的发现那金玉堂屋顶的夜空中,已然火光冲天……
“那些酒囊饭袋还能伤到我?只是……只是我这头……”
“头咋了?!”
小凤赶忙将手缩回,踮着脚在楚豪头顶摸索了半天,却发现其只是头发焦糊了一小片。
“放火的时候太紧张,不小心被燎着了……”
“你!……”
小凤有些气急败坏的朝楚豪胸前轻挥了一拳,一双美目愠怒的翻了又翻:
“人家好生关心你,你却这般戏耍……”
楚豪又是一笑,一把捉住小凤的拳头,顺势将其整个人揽入怀中,一双枯黄的手在那柔顺清香的发丝间反复抚摸穿插着,眼中尽是宠溺:
“好啦好啦,小凤,你且问问明月都做了些什么,她可比我贪玩多喽!”
“我?我只是捉了只花猫而已呀……”
“我的好妹妹,你可真够阴狠呐!”
小凤看着眼前神采奕奕的明月,心里忽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那鸨母也算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你怎能用那般损毒的手段去对她?”
明月先是一愣,转而沉下了脸:
“怎么,姐姐还替她心疼?”
“净胡说!我心疼她作甚!我只是……只是……唉!”
小凤黯然一叹,言语间透露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悲伤:
“我只是在想,你怎会变得如此狠戾了?你是个多么温婉可人的姑娘,纵然历经浮沉,那也不能……不能……”
“不能什么?姐姐,你是否要说,明月不能变得这般阴狠毒辣、如女胡子一般让你都害怕?”
明月皓齿轻舞,抢言间,一字一眼如玉珠落玉盘般清晰透亮,直听得小凤瞠目结舌。
“明月,姐姐不是这意思,我……”
“姐姐莫再说了!”
明月又将小凤打断,倔强的扭过头去,仰面直视着透窗而入的和煦日光,泫然而泣:
“你不是我,怎知我走过的路、心中的乐与苦……”
小凤、楚豪和符天武同是一愣,看着浸身于满窗明媚中的明月,心中皆是一阵涟漪。
风风尘尘中,谁又会甘心堕落?只是那些说不出的秘密,挽不回的遗憾,触不到的梦想,忘不了的爱,始终在那些黑暗日子里,赋予着明月活下去的勇气。
“明月,姐姐错了,我不该把你想成那样儿。”
“不打紧的。”
明月转过身来看向众人,目光晶莹笑靥如花,在明媚日光的掩映下,如仙子般再无一丝神伤:
“所幸,都过去了,至少,你们都还在我身边。”
“我会一直守护在你身边!”
符天武突然上前,一把将明月揽入自己坚实的怀中,二人深情相拥,许久未语……
稍时,待明月情绪平稳后,符天武无不关切的开口道:
“明月,你有何打算?是想我陪你找到双亲,还是随我戎马天涯?”
“我都要!”
明月紧靠在符天武胸前,神色异常坚定:
“不日我便会去寻我爹娘,向他们禀明之后,自会再来找符大哥!”
“我陪你一起!世道太乱,而我手上有军队,能一直保护你!”
“这都是后话,诶对了,符大哥,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何事?”
“哈哈哈……”
明月并未急着开口,而是先一阵银铃般清脆的畅笑后,才道:
“符大哥,不知那日你去妓院讨要女子经血,所图为何呀?”
说罢,又是一阵嗤笑。
符天武有些难为情的挠了挠头,亦是一脸憨笑:
“这事儿啊,我还真就解释不清了!还是让你姐姐说与你听吧!”
待小凤面色严肃的将那个“偏方”说与明月后,后者突然捂嘴大笑:
“我的亲姐姐呦!你可算让妹妹涨见识了!拿妓女月秽做药引,那得煎出一碗何等难得的神药呀!哈哈哈……”
却见小凤面无丝毫不快,依旧正色解释道:
“眼下豪哥患的是坏血之症,说到底也是中毒的一种,而此方用脏毒之血做药引,以毒攻毒,若论医理,那也是说得通的。更何况,豪哥的病已然是山穷水尽,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呀!”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明月止住了笑容,连连摇手间,颇具鲁老先生的风范:
“姐姐,你这哪里是借偏方治绝症,分明是急病乱投医呀!你亦是一方名医,对这偏方是真是假,难道心中还没个判衡?”
“我自知此方悬而凶险,可……可豪哥的病,真的不能再拖了呀!”
小凤下意识的望向楚豪,神色失落间,泪水已在眶中打转。
却见明月的脸上未有丝毫变动,面对着伤心不已的姐姐,反而开口奚落道:
“亏你也是鲁家人,怎就不知在自家学问中找寻解决之道?”
“二哥已冒着身死的危险,接连施了两次‘无常乱’,可结果呢?明月,‘无常乱’是咱们家最高明的秘术,连这都救不了豪哥,姐姐还能有何指望?”
“那只能说,雨城二哥并未全然掌握‘无常乱’的精髓,更何况,姐夫的病本就不是‘无常乱’所能治愈的。”
言语间,明月始终是一脸的风轻云淡,全无丝毫愁色,这倒让小凤暗自惊喜,一丝希望的火苗已在心底悄然燃起。
“非‘无常乱’可治?妹妹,你且说得再仔细些!”
“姐姐,我且先问你,在潢南城,我是否还有位一奶同胞的兄长?”
明月悄然偏离了话题,小凤闻之,虽不知所以,却也据实言道:
“没错!那便是你我的三哥,呀!难道……难道……”
看着明月愈发勾起的嘴角,小凤忽似悟出了什么,惊喜道:
“难道‘血凝术’才是对症的?”
小凤此言一出,听得符天武和楚豪皆是一愣。
符天武本就对鲁家的秘密了解不多,此刻惊奇诧异亦在情理之中。而楚豪曾几次亲眼见识过“鬼门针”、“无常乱”的神奇,更曾在千山绝顶,体验过鲁老先生施术之时的玄之又玄,心中已对鲁家秘术的玄妙深信不疑。关乎因果的是,眼下因自己身负绝症,竟将鲁家秘术中的最后一技引了出来。
“血凝术”,这“鲁家三绝”中最为精奇的秘术,虽只被极少数人耳闻,却一直背负着神秘又神奇的美名,只因这世上唯一身负此术的鲁明灭,在世人眼中早已是传说般的存在。
“对!‘血凝术’专克疑难,是‘鲁门三绝’中最高学问。我真想不通,我那兄长就在眼前,你们怎就不知请他出手,来为姐夫换血续命?”
“换血?”
开口间,小凤惊之又惊,心中眼中奇之又奇:
“血乃人身之根本,这也能换?三哥……三哥怎么从未提起过?”
却见明月亦惊奇起来:
“怎么,三哥身负‘血凝术’,难道不懂这些?”
“三哥只在一场瘟疫之中施展过一次‘血凝术’,恐怕是当真不知还有换血一说。明月,那血是如何换的?”
“唉!看来咱们这三哥,也和雨城二哥一样,并未将秘术参透呀!”
明月倏然一叹,惋惜间,对着一脸惊惑的小凤娓娓言道:
“我亦只是曾听爹讲过,人皆是父母精血所化,至亲之间,往往有着一样的心血,所谓‘心意相通’,便是此中道理。人一旦染了坏血之症,山穷水尽时,是可以将至亲之血换到病人身上的,如此一来,坏血不复存,新血几经循环,便可自行冲解尽脏器间的留毒。而这换血之法该如何施行,只有身负‘血凝术’之人自己知道。换血,是‘血凝术’的精华所在,与‘无常乱’能‘迷惑黑白无常’一样,皆是登峰造极的玄秒医术呀!”
“那……那如此说来,豪哥的病有救了?!咱们……咱们这就启程回潢南,去请三哥出手吧!”
小凤惊喜之余,心间又闪过几丝担忧,若诚如明月所说,鲁明灭未将“血凝术”参透,那岂不是更让人觉着窝心?
“姐姐,你且莫急。”
明月轻轻挣脱了符天武的手,起身上前坐到了小凤身旁,环视了一圈后,又道:
“虽说‘血凝术’可治姐夫的绝症,但我看咱们那三哥并非是能施术之人。而且,爹也不愿让潢南诸亲知道自己还活着,我若在人前现身,势必会将他老人家几十年来苦心经营的秘密打碎。更何况,姐夫的病已深入骨髓耽误不得,再经不起车马劳顿了!”
闻言,未等小凤开口,只听符天武抢先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