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这话儿说的,我可不乐意听了!”
老孙头故作愠色,白了符天武一眼又道:
“我这老骨头虽说不中用了,却也绝非贪生怕死忘恩负义之辈!英雄,我不光要告诉你那帮东洋人在哪,还要给你们带路呢!”
……
千山县,是千山脚下最大的县城,人口密集,商业繁荣。
此县虽归奉天府管辖,却有些与众不同,符天武一行人被老孙头带到这里后,一眼便看出了此中蹊跷:
“诶,老孙,这城中怎么这么多‘膏药旗’呀?”
“嗨!都好几年了!这些年东洋人在这儿开洋行开赌场,还驻了好多兵呐!”
“那官府呢?难道就眼睁睁看着?”
“官府?呵呵……”
老孙头看着县衙的二层小楼,鄙视的一笑,随即神色悲悯的说道:
“官府里都是些只会认钱的软骨头!他们想管,可架不住东洋人白花花的银子呀!如今这千山县城啊,早就是东洋人说了算啦!那些个官老爷,只是给东洋人卖命的狗哇!”
“岂有此理!”
符天武狠狠的砸了桌子一拳,碗碟起落间制造出的声响,立刻吸引了旁边几桌正在吃酒的人,老孙头见状,赶忙低声劝道:
“英雄啊,你可小点声儿呀,这……这间酒楼,可是东洋人开的呀!”
“我还怕东洋人不成?”
符天武白了老孙头一眼,嘴上依旧强硬,嗓音却也压低了三分:
“他们猖狂不了多久了。老孙,你且先估摸估摸,那王为一此刻能在哪儿?”
“你看见那片民房没有?”
老孙头伸手比划着酒楼对面的一片低矮民房,扬了扬下巴说道:
“那几排民房后面,是东洋商会的老巢,领头的叫山本精一,洗劫千山的就是他!”
“你是说,王为一就在东洋人的商会里头?”
符天武死死盯着那低矮民房后面的一栋三层洋楼,神情陡然变得欢快,仿佛那楼中的所有人,都已是瓮中之鳖。
“十有八九在那里头!”
老孙头点了点头,忽又似想起了什么,回头低声道:
“英雄,切莫低估了那小洋楼呀!那楼的四周布满了东洋人的暗哨,对面便是他们的军营,据说,那洋楼下面还有暗道,里面还有监狱呢!”
“监狱?他们还敢立私狱?”
一听这话,符天武又是心火四起,目光再次变得杀气勃勃。
“敢!敢呐!有些百姓不服东洋人管教,便会被抓进去呀。可气的是,看守监狱的,尽是些中国人呐!”
“他妈的!还真没个王法了!这他妈的是大清国,不是倭岛!”
“小点儿声,小点儿声啊!”
老孙头赶忙劝道,一双小眼睛左右四顾着,生怕引起东洋人的注意。
“大哥莫急!”
楚豪听了符天武和老孙头的一番对话后,眼神一转对符天武言道:
“稍时,我先去探探那东洋人的老巢!”
“两位,听我一言。”
老孙头打断了二人,随即问符天武道:
“大英雄,您是军人,想必听过‘擒贼先擒王’吧?”
“你是何意?”
“您看那间最宽敞的房子。”
老孙头又将手一指,将符天武和楚豪的目光引向了一座三进三出的大院:
“您别问我从哪听到的消息,总之是真而且真的,那山本精一在这千山县挂了个‘彩头’(相好),就住在那间院中。”
说罢,老孙头又将头转了回来,神情忽变得狡黠:
“依我看,你们与其大费周折的去探东洋人的老巢,倒不如找个时机,先将那山本精一给绑喽!”
符天武果然采纳了老孙头的建议,安排青山和野狼踩了几次点后,确定了这日下午,山本精一会来偷约情人,且不会带太多随从。
一番谋划后,众人决定由楚豪带着青山,去民房周围蹲点,伺机拿下山本精一……
“你听这娘们儿叫的,真他妈的骚啊!”
楚豪和青山端着枪潜伏在房顶上,听着房中山本与其情人制造出的声声浪响,心领神会的互视了一眼后,青山低声说道:
“明少爷,他们快完事儿了,咱们盯住喽!”
“瞧好儿吧……”
约摸着过了一刻钟,房门果然开了,一大腹便便的东洋人迈着八字闪了出来,身后,跟出一身着和服的中国女人。
“爷,您几天才来一次,都是完事儿就走,就不能多待会儿?”
女人竭力挽留着山本,搔首弄姿的模样,着实让在房顶窥视的楚豪觉着胃中翻腾。
“下次,下次滴!你滴,乖乖滴,我滴,还有事!”
山本精一似在中国生活了多年,一口关东音说得还算标准,只见其在那女人脸上连啃了几口,又在那肥嘟嘟的屁股上掐了一把算是告别,随后,便心满意足的欲往院门外走。
房顶上,楚豪和青山对视了一眼……
哗!
楚豪和青山刚从房顶一跃而下,便被一盆屎尿混合的黄汤迎头浇下。
“我操!”
楚豪一阵狂呕,回目间,只见那女人站在房门前,朝着他得意一笑,又将手中的屎尿盆子劈头扔了过来,随即闪身进屋锁上了门。
楚豪本能一闪,再回头,却见这院中除了同样一身屎尿的青山外,竟不见了山本精一的身影。而那个溅了他一身污秽的女人,也早已不知所踪。
“糟了,有埋伏!”
只听青山话音刚落,院外已响起了一阵仓促而来的脚步声。
“这咋办?”
楚豪亦感知到了危险,此刻已无暇理会一身恶臭,与青山对视间,飞速思考着逃身之策。
“你先走,我掩护!”
青山不假思索的说到。
“不行,你先走!”
“别磨蹭了,来不及了!你脚步轻你先走,翻过这院墙便是民房,我在这儿和他们周旋一会儿,然后便去找你!”
楚豪还欲再言,却听院外有人喊道:
“我们是巡防营的!哎,里面的人要是懂事,就把家伙扔出来,跟我们走!不然的话,格杀勿论!”
“你们跑不掉了!”
“快点儿出来!”
院外,捕快们叫得很凶,却无人敢贸然闯入。
“你快走!”
青山的口吻已近乎于命令,楚豪心知形势紧急,便不再犹豫,当即后退两步,紧接着就窜身而出一脚蹬在窗台上,一举翻身越过了院墙。
“有人翻墙跑了!快追!”
院外的捕快们显然知晓了楚豪的行踪,随即,枪声四起,子弹却是漫无目的。
楚豪抽出双枪,侧身贴墙一路窜到了院门口。这是一间三进三出的套院,楚豪心知若要逃跑,还需翻过东边的院墙,而眼下,院外的捕快听脚步至少有十几个人,自己若是硬闯,必然凶多吉少。
情急之下,楚豪竟心生一计,一把摘下帽子套在了枪管上,在墙头上往外一探,立即引来了两声枪响。而他的另一只手枪,始终直指着捕快随时可能冲进来的院门。
与此同时,青山也翻过了墙,背靠背的站在了楚豪身后。
楚豪转头朝其撅了撅嘴,示意青山如自己这般,青山心领神会,且还创造性的捡起了立在墙边的一把扫帚顶起了自己的帽子。
青山将帽子顶在扫帚头上,如楚豪般往墙头一探,枪声再次及时响起,趁着这个当口,楚豪赶忙不失时机的翻身过了东边院墙。
这个套院,院墙在外面看着很高不易进来,而院中的地基很高,从里面翻墙出去却很容易。东墙外是邻居家,捕快们愚蠢的忽略了在这里堵截,只派了两个人在南大门守着,虚张声势。
另一边,青山不断扩大着那个小小阴谋创造出的战果,诱敌工作已然卓有成效。他不断变换着位置,令院墙外的捕快们信以为真,不知院内到底有多少贼人。而扫帚顶上的那个帽子上,已被捕快们的“神枪”射出了三个透明的窟窿。
楚豪翻墙进到了邻居的院里,用枪指着邻居要求他不许出声。天气炙热,楚豪沾满屎尿的衣衫臭不可闻,于是,他又要求换上邻居的一身衣服。邻居是个中年男子,看模样该是位教书先生,一面擦着脸上亮晶晶的冷汗,一面请楚豪下次再来。楚豪被客气得有些过意不去,便拍了拍才脱下的臭衣臭衫,衣兜里哗啦哗啦的乱响,以此示意里面的银元全归邻居了。
南大门的两个捕快跷脚伸脖,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西院的枪战上,只见楚豪换上了邻居的衣服,真如个教书先生般,一路怨声载道的走了过来:
“这叫啥玩意儿?八国联军没来,自己人吓唬自己人倒是真有本事!这年头儿,是他妈的完蛋喽!”
两个捕快没工夫和楚豪理论,闻言亦是一肚子怨气:
“都他妈的站着说话不腰疼!胡子来刺杀山本先生了,不抓能行么?”
楚豪意味深长的叹道:
“嗨!瞎闹腾吧!早晚……”
话未说完,便闪身而过。
绕过东面的胡同,楚豪又往北拐,心知自己已经安全,却十分担心青山的安危。于是,楚豪走过了两趟民房,又转身探到了那大院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