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小凤!你也别太得意!他风流成性,总有一日,你也会落得和我一样下场!”
“他不会!他会一生爱我!但是小雨,我要告诉你,他始终也深爱着你!只是他对你爱,是不一样的爱!若你此刻纵身跳下,他定会伤心一世!你和他青梅竹马,我知道你一直深爱着他,难道你愿意让他那样吗?!”
符雨忽然瘫坐了下去,如受伤的雨燕般栖扶在栏杆上,小凤见状,狠狠的掐了楚豪一把,楚豪赶忙又高声劝道:
“小雨!快下来!你爹娘,你的弟弟妹妹,眼下都快急疯了!还有咱们的儿子安生,他吃不到你的奶水,已经快饿晕了!那是你的亲骨肉啊!”
楚豪这一番话所带来的效果,显然是非同一般的。
本来,符雨已被小凤说中了软肋,正彷徨间,又听得楚豪此言,更是动摇不已,她苦心孤诣营造出的心理防线,此刻忽如被千军万马践踏过一般溃不成军。
“小雨,别乱想了!快下来!跟我们回家吧!”
楚豪深知形势紧迫,拖得越久,发生悲剧的可能性便会越大,余光所及,他已清晰的捕捉到了,长顺火急的身影已出现在了古塔二层。
“豪哥!我……我跟你回家!但你也得保证,以后……啊!!!”
正当楚豪暗自欣喜之时,却听符雨话音未落,忽然一声惊呼,随即,一声腐朽的断裂之声倏然响起,在潇潇夜雨中,犹如心弦崩断一般清脆。
“小雨!”
楚豪失魂的大吼一声,飞身便朝着古塔奔去,却是刚刚起步,便见符雨随着那突然断裂的栏杆,齐齐落了下去。雷声大起,闪电林立,符雨急急而落的身形,凄美如落叶……
兰烬落,屏上暗红蕉,夜船吹笛雨潇潇……
佟三爷、宋四爷、郎五爷等人其间也来楚家探望过几次,却也只是略作寒暄,劝慰几句后便匆匆告辞了,毕竟,他们皆对楚家的内情心知肚明,眼下除了不温不火的安慰几句,也只余一声叹息了。符天武亦曾来过一次,却并未因符雨的“意外”身亡而为难楚家,其间,还刻意对此事闭口不谈。不光如此,符天武还为满腹惆怅的楚豪“引荐”了一位“老朋友”,冯玉祥。
自那日起,楚豪便隔三岔五的和冯玉祥、符天武等人小聚一下,渐渐的,他觉着只有和这些行伍之人在一起,自己才能在伤痛之中稍作喘息。后来,这些人还创办了个“新民武学研究会”,楚豪身负武艺,还成了教官,于是每日带着一群年轻人操练拳脚,闲暇之余喝茶聊天,日子过得轻快了许多。
……
转眼间,又三个月过去,时至年关,家家户户都在预备着过年了。
这日,小凤打算和楚豪商量一下过年事宜,不想在家中里里外外找了一圈,也未见到楚豪的身影。
“顺子,你见着少爷了么?”
长顺将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见小凤面色有些不快,赶忙分析道:
“少爷或许去找冯大哥了吧!先前我听少爷说,他们年底要开个酒会呢……”
小凤点了点头,并未再言,思来想去,便去找安平商量过年的事了……
直到晚饭时分,楚豪还未归来,于是,四夫人和小凤便有些不安起来,安平见此劝慰道:
“那些个当兵的,酒量都好的很!这酒杯一端,保不齐会喝到几时呢!咱们先吃饭吧,吃完饭,我赶车去他们那瞧瞧。楚豪若是喝多了,也好把他拉回来!”
……
晚饭过后,安平果真赶着辆大车出门了。
见此,小凤虽安心了许多,可隐约间总觉着有事要发生,至于好事坏事,她也不知。就这样心心念念了半晚,后来实在是困得不行,小凤便先行歇息了。不想,直到次日醒来,她发现自己身边依旧是空空如也。
楚豪竟一夜未归?!
穿好衣服来不及梳洗,小凤便慌忙敲响了安平的房门,不料敲了许久,里面仍无响动。
难道安平也没回来?
丝丝心悸再次袭来,来不及多想,小凤又小跑着,折步去了四夫人处……
……
“啥?他俩都没回家?”
“是啊娘!从昨儿个一早我就没见到楚豪,平哥昨夜去寻,竟也一夜未归!”
四夫人也才睡起,正由丫鬟喜宝伺候着梳头,听了小凤的话,赶忙甩开了喜宝,急声吩咐道:
“宝子,快……快去找长顺,让他马上去东大营问个究竟!快去!”
喜宝快步而去,小凤在四夫人身边坐了下来,二人对视间,皆忧心忡忡。的确,接二连三的祸事,已让楚家上下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稍有风吹草动,任谁都会下意识的朝着不好的方向去联想。而此刻,家中的两个顶梁柱皆没了踪影,更是让家中诸人失了方寸。
约摸着过了一个时辰,才见长顺哭丧个脸,火急火燎的赶了回来。
“顺子,人呢?”
小凤第一个迎了上去,忙不迭的问到。
长顺大口喘着粗气,说话间,无法避免的灌了一肚子的西北风:
“没……没了!”
“啥?啥叫没了?!”
“啊……不是没了!人家东大营的人说了,明少爷昨儿个压根儿就没去过,平少爷……平少爷昨晚倒是去了,一听说明少爷没来过,也火急火燎的走了!”
小凤心中“咯噔”一声,起初的一丝担忧此刻被无限放大:
“那……那冯玉祥呢?”
“诶!对了,您要是不说我还给忘了!”
长顺使劲咽了一口唾沫,努力捋顺着呼吸:
“那冯玉祥早在五日前,就奉命进京啦!对了,符天武大哥也一同去啦!”
“啊?!这……”
小凤一急,只觉一阵头昏目眩,话未说完,便摔倒在了雪堆里……
……
“那他们没说,楚豪朝哪儿走了?”
“说了!人家说楚豪买了几包点心出门后,便上了辆马车,直直朝西边儿走了!”
“那你没沿途打听打听?”
“我从东大营出来,连夜就往西去了,一路走一路问,一直跑到了黑山县边儿上,也没见着楚豪的影子!天太冷了,后来马有点儿受不了了,我才开始往回赶……”
小凤不知昏睡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便听见了塌边上,四夫人和安平这段心急如焚的对话。
“诶,小凤醒了!”
四夫人欣喜到,赶忙递过来一碗糖水:
“先把这个喝喽!郎中说你睡眠不好,再不能劳神啦!”
小凤强撑着针扎般疼痛的身子,勉力坐起半靠在了墙上,接过糖水并未急着入口,而是一脸愁色的问安平道:
“平哥,你……你是说,楚豪他走远了?”
安平重叹了一声,双眉已拧到了一个难以解开的程度:
“唉!弟妹啊,此事也不该瞒你,我估摸着,楚豪定是往京城方向去了!或许,还会更远。”
“啊?他……他怎么突然要走那么远?也……也不和家里知会一声?”
“唉!这谁又知道呢?”
安平使劲锤了锤胸脯,忽然眼中一亮,似想起了什么要紧的事:
“呀!冯玉祥和符天武奉旨进京了,楚豪会不会……会不会去找他们二人了?”
……
在小凤的哀哀期盼中,直到过了年关,楚豪仍未归来。至此,她已愈发相信安平的话,“楚豪定是去找冯玉祥和符天武了”。
炉火烧得很旺,房中温暖如春,小凤落寞的坐在塌边,紧握着从前楚豪送给她的一只“瓷娃娃”,泪眼凄迷。
与楚豪相识的这两年多,小凤从未如此现下这般慌乱过,从前,她与他虽历尽了悲欢离合,可每一次分离后,她都坚信着他定会不离不弃。可这一次,小凤真的怕了,因为楚豪是不辞而别的,这是她从未经历过的。
“少奶奶,少奶奶!”
长顺突然破门而入。
小凤心中一惊,暗想着长顺在楚家呆了二十年,早已深知世家大族的所有繁文缛节,眼下定是出了大事,才会让其这般慌乱、鲁莽。
“顺子,你咋了?”
直到闯进了门,长顺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赶忙又退到了门口,西北风夹着雪粒随即肆无忌惮的涌进了房中。
“少奶奶,我……我在书房的砚台底下发现了这个!”
说着,长顺又上前几步,将一张折得四四方方的纸递了过来。
小凤被横扫进屋的西北方吹得全身一抖,而展开纸后,更是惊得瘫坐到了地上。
不消任何猜想,这定是楚豪临行之前,偷偷留下的手书,他知道他的书房只有长顺可以进出,而后者若是发现了手书,定会先拿给小凤。
“小凤,见字如面。”
豪哥,是豪哥!字字龙飞凤舞狂傲不羁,这定是豪哥的手书!
小凤有些不敢再往下看,因为,她不想,抑或说不敢面对那些让自己肝肠寸断的事实,她知道,楚豪之所以悄无声息的出走,定是去做一些惊世骇俗的事了。
“此去,或许今生再难见卿,卿当淡看相思,安处乱世。惟愿不离不弃,莫失莫忘。若苍天垂怜,他日大事能成,自会与卿再见。楚豪亲笔。”
屋外风雪怒号,屋门大开,门槛之上已覆上了一层雪白。
小凤呆望着风风雪雪,无力的扔下了手中的信,任它被鱼贯而入的西北风胡乱卷起……天际归舟,误扰了谁的妆楼凝望?烟雨蒙蒙,飘落了谁的物是人非?
风雪嚣张,我盼君归来……
春暖花开,我傻傻等待……
夏风轻拂,我痴心不改……
寂寞如海,我孤独徘徊……
心爱的人啊,爱与恨到底相隔在哪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