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夏敬惠与时公儒是如何想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依旧庇护着她又是出于怎样的一种心理,但她唯一知道的是,她在这样的庇护下感受到了真正的父母之爱。
时微慢慢地想着,慢慢地回顾着多年来的一点一滴,只会觉得这些感动在经年累月的遗忘中愈加深厚。
顾珩已经离开,接下来的一切,她都必须要学会独自面对,与她有关的或是无关的,她想要去为之努力的或是她不愿再去理会的,她都必须要一一对面、思考。
她眨了眨眼睛,慢慢地想,之前顾珩没有说完的话,她其实已经猜到了些许,若父母的疑惑没有得到解答是因为不知道H星的存在,那她则对解惑多了一丝线索。
顾珩曾说,在林瑄死后,曾有类人“林瑄”出现过,她是顾珩选择庇护地球的重要原因之一,她的生命献祭给了这颗星球。
以她目前所掌握的知识体系,尚无法参透“林瑄”究竟所为何,只能大致地了解她是一种比克隆人更加高级,但是究竟有没有突破伦理,尚不清楚。
那她呢?
她究竟是地球上的,以有性繁殖方式所诞生的,还是……其他呢?
她需要进一步证实才行。
可是这些光靠她一个人是无法完成的,不论是自身能力还是其他的设备,她都无法独自完成。
“安毋?”时微拨通了安毋的电话。
安毋在另一头应了一声,“怎么了?”顿了顿,她语气犹豫,“你……是想做什么吗?”
时微垂下眼帘,“是的……”
安毋叹了口气,思考再三还是开口问道,“真的是这样吗?微微?”
“已经证实了,但是不要紧,这些都不再是问题,我现在是有另外一件事情要追究……”
安毋眉头一皱,“另外一件事情?什么事情?”
“我想知道我究竟是谁……”
“……”那边一阵短暂的沉默。
时微眼神放空,“妈妈说,爸爸当年是在深海之下找到我的,可是那样的情形,我的存在显然有些玄奇,所以……”
安毋闻言不由得连连摇头,“所以你打算……研究你自己?”
时微不做声。
“不,这事儿伯父伯母知道吗?况且,若是你……真的还有其他什么身份,这么多年,伯父伯母难道没有查过吗?”
时微眼神一动,“那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
“当然是方向不一样……”
“什么意思?”
时微叹了口气,“首先这件事情,你的思考方向是怎样的?”
“思考方向?”安毋慢慢忖了一下,“我觉得若不是当时的海域特殊,就应该是你真正的父母也不是常人吧?一个婴儿首先能下到深海,那肯定是借助了什么机器才是啊……”
时微一闭眼,“当时正值物质大爆炸……”
“什么?!”安毋一惊,“这么巧的吗?”
时微点点头,虽然看不见时微的动作,但是安毋还是明白了,她骇然失笑,“那……是不是情况更加复杂也更说得清了?”
“什么?”
“也许就是当时的物质大爆炸,造成了人类赖以生存的元素激增,因此你才能够在短时间内存活于深海强压之下呀,至于你为什么会在那里,当时情况那么混乱,发生什么也不奇怪吧?”
时微慢慢听着安毋的这番说辞,竟然觉得很有道理。
是不是因为顾珩与林瑄之故,以及知道类人“林瑄”的存在,使得她开始疑神疑鬼了呢?
时微抵额失笑。
“不过……”那边安毋的声音再次传来,“微微你若是要做什么,我是一定会支持你的,也会给予我最大的帮助……”
时微轻轻一笑,“谢谢你……”
是否真的有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也许真如安毋所说也不足为奇,也许是她,一方面害怕自己与林瑄有联系,可是一方面又在对此产生疑虑呢?
挂完电话,时微出了房门,就见时公儒坐在客厅里,见她出来,他微一叹气,“微微……”
时微坐在他对面,“爸爸……”
“你还是要查?”
时微不做声。
时公儒很是不解,但还是妥协道,“我不是反对你追本溯源,但是事情久远,当年的情况也十分的混乱,现在你……”
时微摇了摇头,“爸爸,正是因为情况混乱,所以我才更加想要了解清楚,难道你不觉得我的出现,是那么的及时又不合时宜吗?”
面对这样的反问,时公儒竟是无法反驳。
“还有……”时微轻声续道,“您之前所提到的那张铂片——你将创造历史,亦终将没入尘埃,这样的一句话,偏偏写下这句话的人,我很好奇!”
“时微,”时公儒叹息道,“这世上最可贵的是求知欲,但、最不缺的,也是求知欲,可是时微,你现在的好奇究竟是求知还是其他,你考虑清楚了吗?”
时微抬眸看他。
时公儒却是叹了口气,起身看向她,最后什么也没有说上一句就离开了。
时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时,已是空无一人。
正如时公儒所说,她是为了求证一些心里的猜测,所以才选择了以这样残酷的方式直面一切,既然做好了准备,就该勇往直前。
是谁非谁……又或者是人非人……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要活的明白。
顾珩离开之后,时微成为了继续寻找第三只眼的人,可是想要追寻这位林姓女子的蛛丝马迹,依旧犹如大海捞针。
傅炀倒是又联系了时微几次,说的都是之前的事情,以及他要去外空基地的事情。
陆柏也如他之前所说的那样,在一次太空意外中,不幸身陨。
但由于社会关系过于简单,他的葬礼举办得也很简单。
时微与傅炀在场外,看着一些同事为他送行。
傅炀的脸上波澜不惊,时微眯了眯,吐出一口气来。
傅炀也不知道在看哪里,“他……是真的死了么?”
冷不丁地听到他这样一句,时微一哽,但很快发现傅炀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对。
只见他神情平静得有些落寞,像是有些悲伤。
时微想了想,正想着如何安慰两句,就见傅炀神情慢慢有了变化,傅炀双手插兜,慢慢扬起下巴,看向不远处的葬礼现场,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转身离去了。
时微双手提着包,目光一直落在他头也不回的背影上,最终还是紧随其后。
安毋将工作电脑关上,长叹一口气,然后仰头倒在座椅上闭目小憩,良久,她缓缓睁开眼睛,室内的灯光依旧根据光影开了夜灯,她伸手打开私人电脑,又命令私人管家将热好的饭菜送过来。
她一边往嘴里塞东西边处理自己社交网站上的东西,那名她之前注意到的人又发送了新的内容,又是一张新的照片,安毋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
等等、这地方……怎么有些眼熟啊……
安毋凑近去细细查看,一边脑海里慢慢搜索,终于,她双眼眼瞪,豁然开朗,大掌一拍,“啊,我知道了!”
于是她赶紧打电话给时微,“喂喂?微微,我有一重大发现!”
时微原本与傅炀坐在外滩的长椅上吹风,接到安毋电话的时微还有些心情低沉,只听那边快速说道,“微微,我发现了一个人,她可能知道关于桑德拉的事情……”
时微一顿,“什么?”
傅炀转头看向她,时微无声地告诉他对面的是安毋,傅炀靠在椅子上,静静地远眺风景。
“怎么啦?”
“我……”安毋一顿,忽然觉得自己是太激动了,遂克制了一下情绪,“你……现在有事儿?”
“……没有,刚参加完葬礼,现在与傅炀正在海滩上吹风呢……”
“……啊,原来是这样啊……”安毋突然觉得,自己分享小喜悦可真不注意时机,于是不免有些懊恼,她无声地举起拳头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随即道,“那个,也没啥事儿,就是……呵呵,就是一个小八卦而已,没事,我们哪天不是说,今个儿场合不对我就先挂了哈,”她压低了声音,“拜拜……”
说完挂了电话,时微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盯着已经挂断的电话看了几秒,又将手机收了起来。
傅炀笑了笑,“安毋?”
时微点点头,“是的!”
“我就说,你今天请的可是白事假,总没有人这样不近人情……”
时微扯了扯嘴角。
“你呢?什么时候动身?”
傅炀的试验已经通过,如今去外空,就只剩下时间问题了,傅炀闻言眯了眯眼睛,这时,一阵带着潮意的海风掠过,将两人的发都吹得有些凌乱,“快了……”
时微不再多问,因为接下来的事情,也不好问那么多了。
安毋挂断电话之前,就立即拎上了包前往她所发现的地方。
那个地方其实不远,甚至就在附近,更可怕的是,那就是当初她与时微遇险的地方!
安毋一路心情复杂地驱车前往目的地,凭直觉,她总觉得自己正与一个惊天的大秘密越来越近,她的眼角也因紧张而轻微地抽搐起来。
她朝着近郊驶去,最终在路边的一处山坡上停了下来,她下了车,然后顺着山坡走上去,在一处小悬崖旁边停下来。
没错,这里就是!
安毋越过山头,看向对面隔着两座小山丘,掩映在山水间的能源电站,她凭着昔日的记忆,朝着西南方位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