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郑其华闻言,半天没有说话,只是直直地盯着她。
时微亦是神色无惧地回视他。
所有人都看着这一幕,可是下一瞬,一阵爆笑声顷刻间炸开,郑其华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一边擦眼泪一边指着时微狂笑,“哈哈哈,可真是要笑死我了,是啊!”
他语调陡然一转,原本笑得满脸通红的脸色骤然变冷,他凶狠地盯着时微,恶语道,“有问题才是常态,是啊是啊!啊哈哈哈……有问题才是常态啊……”
郑其华笑得险些要岔了气,所有人都看着他这样放肆又癫狂的行为,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稍微收敛了些许,但依旧是一副冷又狠的语调,他盯着时微,斩钉截铁地道,“也怕只有你这样向来顺风顺水,没有遭受过半点挫折的年轻人,才会这样以为窥视真谛一样的说出这样的话!”
时微脸色不变,冷静地看着他。
郑其华看着她这样,继续说道,“社会不是哲学问题,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完美,人心也并非草木,遭受痛苦也会心生怨怼!”
时微看着他,眉头一皱。
“哼!”郑其华冷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他脸色异常平静地环视四周一番,接着转过头来看向时微,“你小丫头是想做英雄吗?”
见他这样说话,时微哑然失笑,她看着他,摇了摇头,轻声道,“不,我还没有这样遥远的想法……”
郑其华也不理会这句话,他神情略显晦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时微端详了他片刻,目光下移,落在他不由自主地反复摸索指间戒指的手上。
另一头,商贸大厦七楼中,言则头一回被情势逼得冷汗涔涔。
“老张”沿着暗道一路探寻着炸弹的确切坐标。
言则在一间简陋的办公区内,临时就地改造了一台通讯追踪设备,他一面凝神注意着“老张”与炸弹的即时距离,一边防备着自己微弱的讯号被人监测到。
就在这时,周围的磁场与网络突然遭到巨大干扰骤变,监控着商贸大厦一切动向的官方网络基本无误,而由内而外被郑其华运用的网络,却几近瘫痪。
显示屏幕上的画面明灭扭曲几番,信号时好时坏,周围的机器设备都发出“沙沙――”“嗞嗞――”的声音。
郑其华稳稳地坐在宽大的皮椅上,神情平静而冷漠。
时微看着他,“微微?”
一道加密讯息极具技巧地传送到时微的备用通讯器上,时微脸色不变。
一边将指尖皮肤更加贴合通讯器的屏幕,“言师兄?”
这样一道讯息传送到另外一头,“太好啦!”
安毋激动得简直要跳起来了!
纪朗目光深深,下颌微收,嘴角轻轻上扬,显然心情不错。
七楼内,“老张”匍匐着身子在暗道里艰难行进,他喘着粗气停下来,抬手摸了一把汗下来,忍不住骂道,“他娘的,专干一些损人不利己的破事儿!”
“哎我说,言则,言则?”
另一边,言则坐在临时设备面前,看着显示屏上分析出来的“言师兄”三个字,有些愣神。
“言则!”
言则目光闪了闪,“嗯……”
“老张”在狭窄的空间里待的太久,大脑有些缺氧,所以心情格外烦躁,他“啧”了一声,粗声粗气地说,“前面有个交汇口,除了一条直道,还有两条岔道,是哪一条?”
言则将他的定位放大成特写,“纪朗?”
原本端着一杯热茶的纪朗凑上来,手指在键盘上翻花,瞬间将言则传输过来的数据资料进行分析。
他看着已经算得上是近距离采集的炸弹数据,脑子里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情况紧急,他还是快速说道,“就资料分析来看,应该是左边一条,设备显示前方50米处有个障碍物,就材质来看,应该是防盗网……”
后面的话纪朗没有继续说,但彼此都明白,若是“老张”无法将防盗网拆除,根本不可能过得去。
安毋紧张地注意着两人的对话,见言、纪二人俱是沉默,终于忍不住开口,“言师兄?
与以往不同,这三个字她叫的语气颤抖。
纪朗看着言则,言则在沉默。
整座商贸大厦中,目前已知的一共有四个人,若是那尚且还不知道威力的炸弹就此引爆,这四人必死无疑。
而商贸大厦之外……
他抬起头来,透过玻璃窗,看了眼外面的情况,地上的甲车,天上的飞机……
即便做好了常规的戒备,但谁又知道那可能尚未见世的炸弹的威力,会不会顷刻间将他们送入地狱?
谁敢去尝试?
谁也不敢去尝试……
言则觉得,他是赌不起的,但眼下的情况,早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就在安毋要哭出来的时候,言则收回目光,忽然站了起来,“纪朗!”
他狠狠地拍了下桌面,“嘭――”的一声巨响吓得安毋浑身一抖,她目光锁定在屏幕上,只看到被打翻在地已经报废的设备。
以及言则跨出门去的背影。
另一边,纪朗对上安毋疑惑的眼神,他一笑,语气竟然带上几分温柔,“你将车开到警戒线之外……”
“这里已经不需要我了吗?”
安毋可能自己也不知道,她竟然有一天,会以这样压抑哽咽的声音,对一个人说话。
纪朗看了她好一会儿,忽然轻轻一笑,这一瞬,就连向来没心没肺,毫无顾忌的眼神,也
温柔了起来,“不,需要你的啊,你现在,必须与外面的人说明情况,将一切完完整整,真实地告诉他们,你看 那边不是连署长都来了吗?”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要告诉署长目前的真实情况,紧急减少人员密度,只留下精锐人员就可以……”
安毋死死地咬着牙,二十多年来第一次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与挫折,但她很明白,直到这时,国际警方只是警戒包围而迟迟没有采取行动,除了这座商贸大厦已经没有普通民众之外,还在于,貌似连官方都几乎认定,这只是TG的一次内部斗争。
只要不波及其他人,只要不向社会治安发起挑战,至于其他的,他们更愿意采取更为保守的做法。
比如现在,安毋一路疯狂地驱车,来到一位警方高级长官面前,在说明情况后,她要求立即面见最高决策团,但这位操着一口纽约口音的长官却告诉她,“小姐,非常抱歉,为了长官们的安全以及决策的保密性,你的要求目前无法办到!”
安毋的火气一下子就起来了,她一字一句地再次质问了一遍,“你再说一遍?”
那人一愣,“小姐……”
“好!好……”缓缓点了两下头,安毋狠狠一笑,避开那人想要上前阻拦的手,直接坐回车里,死死地关上了车门。
车外,四五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操着各国的语言叽叽咕咕地拍着车子,安毋狗屁不理。
半分钟之后,商贸大厦最左边的一个屏幕上的画面忽然转变,一个坐在车内目光如炬的女生出现在大屏幕上,与右边几块显示屏格格不入。
“很意外以这样的方式见面呐,我的同胞们!”安毋一上来就这样阴阳怪气地甩了一句。
毋毋?
时微一愣,看向窗外,正好对面的一栋相差无几的大楼反射出这栋楼的屏幕上的画面,除了三个大屏幕上正显示着郑其华仍旧冷漠的脸,剩下的一块屏幕上,竟是安毋!
时微眉头一皱,与此同时,一道哈哈大笑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时微转头,就见原本还保持着冷漠表情的郑其华再次大笑起来,他指着屏幕,见时微看他,于是就将她当作自己的倾诉对象,“哈哈哈哈,这个小丫头你认得?哈哈哈,她的作风可比你要痛快多了……”
他身子向后倒去,靠在皮椅上悠悠道,“我猜,一定是国际官方不想插手这件事,其实说的也是,他们怕是巴不得TG内乱,毕竟TG这些年来,行事太过高调了,引起其他领域不满,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随手将即时通讯给掐断了,所以外界看到的,只是他说上一句话的画面。
时微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意识到要这样做,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还有其他意图。
她现在已经有些不确定了,之前之所以在没有任何防备措施的情况下,就这样擅自做主地跑上来,主要是收到一则短讯,而短讯的内容所推敲出来的推论,又实在是太过震撼了,事况紧急,她还没来得及考虑其他的问题,现在想来,实在是太欠考虑……
不过话说回来,一路旁观抢劫事件发展,她早已经看出郑其华与官方达成的默契,郑其华只是意在引起社会关注,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伤及无辜,从他自制造了社会恐慌起,任凭毫无防备的民众逃离以及自发救援的民众赶来救援却毫无动作这件事,就能看得出来,他的目标并不是制造公众杀戮。
起先还并不能排除他想要制造更大规模的破坏的打算,可是直到无数民众聚集又安全撤离可以看出,这一猜测也已不攻自破。
时微看他的表情开始发生了变化。
因为她忽然想起来,似乎自从最开始她说那段话时曾短暂地出现在公众屏幕上之后,摄像机的镜头貌似就再也没有准对过她,换句话说,郑其华可能是在有意无意地让她回避公众的注意。
若是这样的猜测是真的,那它实在不像是一个想要制造社会惨剧的恐怖分子该有的举动。
这样一来,时微之前认为他可能会炸毁大楼的猜想开始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