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分析得很对,”顾珩说,“时微……”
对于这种不痛不痒的肯定,时微礼貌性地报以一笑,随即,她抬手给顾珩的茶杯添了点茶水,随口说,“所以顾帅,你现在是想告诉我什么呢?”
顾珩垂眸,盯着眼前的姑娘瞧了片刻,随后挪开目光,“你就不问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什么?”
时微握着茶壶的手一顿,随即又恢复正常,还是淡声含笑道,“我还是那句话,顾帅,我并没有任何的主动权,所以……”
“所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顾珩这话一出,时微是真的笑出声来,“你也太看得起我了,顾帅!”
时微坐回原位,笑道,“我这可不是什么以不变应万变,就纯粹是遭遇碾压式冲击的消极却也唯一的应对之策……”
顾珩不再听她胡扯,直接开口说,“我在这里不会久待,原本该是更加神不知鬼不觉地存在于这颗地球上的,但很不幸,被你发现了,不过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加冷静,接受能力也算的上超于常人,我很满意……”
时微又将笑容挂在脸上。
“为了以示我的诚意……”顾珩看着她,身子微微前倾,伸手将还剩一半儿的茶杯递到时微跟前,看着她浅浅笑了一下,“……”
时微眉毛当即一挑,看着已经坐了回去的顾珩,目光闪了闪不说话。
“好了!”顾珩再次将左腿搭在右腿上,一只手背过来在膝盖上敲了敲,瞧着时微发问道,“我们可以继续之前的话题了吗?”
时微愣了一瞬,随后反应过来,连忙点了两下头,目光无意触及到放在她跟前的杯子,她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随即被一阵噼里啪啦的字句掩盖过去,
“刚才、刚才说到之前那件事的多种可能性,不、应该说多重偶然性,这原本,该是一个大概率下被忽视过去,很可能被我理所当然地略过去的细节,要不是纪朗的发现、以及……”
顿了顿,时微说,“以及从我的手机上找到了通讯记录,查出了是傅炀,不然,这原本该是以几个师兄大难不死、然后劫后余生地教训我一顿结尾的,言师兄出于关心,稍微深入调查了一下这件事,于是才将这个原本隐埋在表里、但也绝不会惹眼的细节给扯了出来……”
时微说着说着,忽然顿住。
顾珩淡淡地睇她,至始至终都没有表态。
见时微好像并没有再立即开口的打算,他才问了一句,“怎么了?”
时微这才动了一下,“不、”
她摇了摇头,“我……”
她抬眸,“很抱歉顾帅,现在我脑子里还有些乱,说出来的话很可能会颠三倒四,我……”
“现在也很晚了……”顾珩适时地出声打断她的话,“我今天来的目的已经达到,若是没有其他事情,我就不叨扰了……”
说完,他站起身来,对着时微微一点头,便转身走的干净利落。
时微站在客厅,盯着那道早已经再次合上的大门看了许久,才缓缓收回目光,将视线停留在桌上。
她想了想,还是举步走过去,将那还留着半杯茶的茶杯拿起来,原封不动地收在了一个收纳箱里。
这是顾珩的所谓诚意。
或者说、是他的难得配合。
原本,时微在招待他喝茶之后,便临时起意要将他的茶具收起来,预备做个简单的DNA测试以及生物特征分析。
可是这样的意图,在顾珩这个堪称老谋深算、目光毒辣的军事统帅面前,实在是太明显了。
于是他干脆顺水推舟,以示诚意。
时微苦笑,觉得他可能连这份诚意都是施舍的。
不过虽然一开始的走神都是胡扯的,但不知不觉中,时微却也说出了某些一直深藏在她心底,只要稍一探究就会无形遁走的某些思绪,现在倒好,她竟然有了些许模糊的想法。
虽然这想法,目前看起来支离破碎,还远远无法拼凑成一个看得出来的概念。
时微呼吸渐渐平缓了下来,当她再次回到卧室的时候,安毋这家伙再次叫她见识了一次她反复无常的作风。
安毋:“哎哟算了吧微微,我还是不想去了!”
“说得也对,我记起来了下个星期好像到了期末考试周吧?我天,这次据说费曼教授要过来做学术交流,算了算了,我还是好好准备准备别到时候丢脸好了!”
“就这样吧微微,明天还是选择A计划吧,去Y市的时代城走走怎么样?就这样定啦,拜拜,麻烦你看到这条消息记得吱一声,晚安啦~”
果然是很安毋的做法!
时微揉了揉额角,摇头失笑,随即动手敲了个“OK”过去,便关上了电脑。
Y市,是一座以观光旅游闻名全国甚至是全球的城市,它是W省最发达的三座城市之一,为了全面建设一个奇幻旅游的观光帝国,当时W省得最高负责人提出了一个初步的构想,并做了一份详细的报告上报给了国家相关负责机构,当时审批的决策人好巧不巧竟然与他英雄所见略同,于是这个对后世有着深远影响的计划便成功进行了起来。
W省的Y市,也被称作时代之城,全城的每一条小道甚至是每一块砖,据说都是按照设计标准分毫不差的落成的。
时微一踏上这片土地,就被扑面而来的古今时代的对比冲击给震撼到了。
仿佛有两只手同时从过去与现今伸来,对她发出了邀请,华夏千年来的底蕴风骨在这一刻,依托了现代科技以古今结合的方式呈现在人们面前。
即便她不如安毋那样痴迷于“过去”,此刻也被这震撼得心驰神往。
安毋在旁边捂着嘴笑,“好啦好啦,”
她伸手扶了一下自己的帽檐,看着不远处的公示牌,对时微说,“今天可没那么多时间叫你领略咱华夏炎黄的起源发展,”
说完她伸手拽过时微的胳膊,朝着大主街走去,随即上了一辆看似普通的公交车。
车窗外的景色与她平日里所见到的景色别无二致,时微坐在窗边,一边吹着风一边喝了口水,安毋则在她耳边解释道,“我今天要去的地方是一个叫做记忆的匣子的小店子,这个店子别看名字取得不咋地,但是却是个名副其实的百年老字号哟!”
安毋说,“据可靠记载,这个叫做“记忆的匣子”的店子最早是在上个世纪20年代,好像是2022年还是2023年这一年开设的,第一代店主姓徐,是个中年丧妻的商人,彼时他已经年过半百,因夫妻双方都是虔诚的丁克族,所以丈夫将毕生积累的万贯家财全部捐赠,只留下了部分,却也足够生活以及开设一家小店子……”
“姓徐的先生很爱自己的妻子,所以即便他的妻子死去,他也没有任由妻子的痕迹渐渐从自己的生活中消失……”
“于是就有了这个点子?”时微听着,忍不住插了句嘴。
安毋从这个美丽的传说中回过神来,“嗯!”
她点了点头,“没错,徐先生一直拼尽了全力企图保留着自己妻子的一切痕迹,就像她从未撇下他离开一样,”
时微偏头听着安毋的讲述,这一刻忽然觉得安毋其实是非常适合讲故事的,“衣服、饰品、照片、以及收藏……”
“可是这些东西,还是无法满意地完成他的愿望,于是这时候,他竟然从他与妻子共用的邮箱中,找到了一封被特别标注的邮件……”
“那是一封如同话家常的绝笔信,信中的妻子以温柔调皮的口吻,引导着自己独留人世间的丈夫进行了一场阴阳两隔的捉迷藏……”
当安毋说的差不多的时候,车也到站了。
时微同安毋一起下了车,跟着指示来到了街角的一家小店子门口,这家点子装饰得平淡温馨,没有平常商店刻意引人注目的夸张设计,看起来毫不起眼,除了门口上镶嵌着“记忆的匣子”几个大字,昭示着它也许非凡的意义。
时微仰着头,静静地看头顶的几个字,那字写的端正又隐含风骨,正是出自它的创始人“徐老”之手。
记忆的匣子。
不论是耳熟能详的人生经历,还是那为后世屡屡窥视的绝笔书信,亦或者只是眼前这寥寥几字。
已足够冲破光阴的侵蚀与阻碍,将那藏在时光中的人物一笔一笔地描摹展现出来。
或许只有那温婉善良却不失俏皮的妻子,以及那温柔包容也浪漫风趣的丈夫,才能谱写出这羡煞旁人又令人动容唏嘘的传世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