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自博弈
非璧2018-05-27 00:083,348

  除了接下来一周有场外国学者参与的学术研讨会,很多课程已经结课,于是时微就有了很多的空闲时间。

  推掉了几个项目,时微这段时间用无所事事来形容也不为过。

  安毋被之前不情不愿又不得不接的项目搞得很烦,这段时间都没有怎么见到她的人。

  倒是参加完地月旅行回来的纪朗,在返回之后来过H大一次,当面表示对时微的感谢,时微则表示纪师兄于她可谓有救命之恩,这点小事还不算什么。

  两人客气完之后,纪朗问起安毋,时微简单说了一下她最近的动向,纪朗听了,笑了一下,便不再作声了。

  时微的设计导师李伯言,一生设计了无数令人瞠目结舌、连连称奇的作品,他是那种看上去特别传统且中规中矩的人,但他设计的作品,却是天马行空,风格百变,这种反差也是他众多魅力之一。

  只要是想要走设计这条路的,大多都想成为他的学生。

  当初她选择设计专业,时微回忆了一下,终于整理出了一套完整的答案。

  记得她还很小的时候,曾亲眼见过两起因建筑设施不完善而造成的特大惨案。

  一起源于天灾,一起源于人祸。

  年少时的经历,往往会对以后的人生选择产生莫大的影响。

  时微便是如此,在亲眼目睹了地震、海啸来时,房屋、高楼与街道倒塌,人类所面临的不止是天灾还有高楼倾覆下的威胁之时,她便立志于此。

  天灾不可阻止,但这些却是只要努力就可以办到的事情。

  这些年来,她也的的确确在这方面做了很多努力,出自她手的几个设计作品,如遇火灾、恐慌,受灾民众的逃生时间若是指导得当,是可以控制在最短的,因此可以避免因逃生时间过长、混乱引发的踩踏事件造成的伤亡。

  她的设计也正在渐渐得到建筑界的肯定,正在以一种好的势头逐步得到推行。

  当然这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但时间长了她却渐渐意识到,难道这就是她毕生所追求的吗?

  不,似乎远远不止,那她的心之所向究竟是在哪里?

  她现在还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家里的咖啡机传来提示的声音,时微从纷乱的思绪中渐渐抽离,她起身将煮好的咖啡倒好,端着热气腾腾的饮料坐在二楼的阳台上。

  底下传来发动机运行停止的声音,时微透过栏杆,就看见顾珩从一辆高档车中走下来。

  这段时间里,顾珩表现得十分完美,完美地扮演着一个生活于22世纪初的人类。

  他就像是一个演技精湛、伪装高超的魔鬼,隐匿在人群中,无一人能发现他深藏在皮相之下那伺机而动的爪牙。

  除了她。

  她的瞳孔表层,无数的数据密密麻麻地自动组合排列,精准迅速地分析着渐渐步入楼道中的男人,时微眨了眨眼睛,瞳孔再次恢复如常。

  她调转了视线,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咖啡。

  半分钟之后,她的手机里收到了一则简讯。

  “怎么样?”

  是顾珩。

  时微神色如常地看着手机屏幕,并没有立即作出反应,紧接着,顾珩又发了一则简讯过来,“我的演技如何?”

  对于这种可算得上将她的心理历程了如指掌的技能,时微并不会感到愉快。

  于是她回,“堪称精湛!”

  “谢谢夸奖,”顾珩说,“若是这样能使你放心一些,你可大继续,不过动作不用这么小心翼翼,你可以更加随意些……”

  小心翼翼不见得就不会被识破,你即便再怎么小心谨慎、在他眼里,也不过是多此一举。

  时微自动翻译了一下这句话的意思,她苦笑一声,觉得大概只有黔驴技穷才能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于是她再次淡定地喝了一口咖啡。

  “时微,我所有的善意里从来都有你,我所有的恶意永远不会针对你!”

  耳畔再次响起了这句话,若是这句话出自其他任何一人之口,那这无疑是一句非常动人、杀伤力极大的情话,叫人丝毫没有招架的能力。

  但很遗憾,这是出自顾珩之口,而它接收的对象,是时微。

  时微自然不会将这句话当作情话去听。

  这段时间“闲来无事”,她开始用尽一切手段从顾珩身上获取一切她认为重要的信息。

  首先,顾珩目前的行事十分低调,他无疑很会融入环境,隐藏自己,若不是自己早知道内情,恐怕也不会怀疑这个人的来历。

  你可能惊叹他出众非凡的外表,满意他得体规矩的言行,你可能会因他而频频回头,但绝不会去多想他深藏内里的来历与动机。

  不过也是,有谁会去无端怀疑一个人的来历与身份呢?

  除非他有病。

  因此时微到现在还是觉得,这是一件再荒诞不过的事情了。

  她再次甩了甩头,将最后一口咖啡喝完,举目四望,把周遭的景色尽囊括在她的一双眼睛里。

  她得到的第二个信息,则是关于陆柏,陆柏在这个时代确实是有着能在公众眼前行走的身份,他是地外联军的上尉,有名有姓还找不到明显破绽的身份,至于为什么与傅炀有关……

  时微苦笑一声,就资料显示,说是“陆柏”曾与傅炀是队友,傅炀出身于军政世家,他不仅有个职位为署长的老爸,还有个更为牛逼的老妈,傅炀的母亲,是地外联军的高级军官,好像是曾经动过子承父业的想法,奈何儿子着实不是这块料,叫傅炀从军,他充其量也只能当个文艺兵!

  估计是后来明白了这个残酷的事实,傅炀的母亲彻底死了心,于是“陆柏”与傅炀的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

  她曾不着痕迹地问过傅炀,傅炀如是说,“啊,你说陆柏啊,他是我15、6岁在太空防御站遇到的好友,说起来也不怕你笑话,那时候我母亲对我还抱有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希望我和父母一样,当一名保家卫国、能扛起全人类生死安危的士兵,但可能是家门不幸,我在这方面毫无天赋,所以我在那儿待了几个月之后,我母亲就将我打包送回来了……”

  在证实了这一点后,时微感到了事情的复杂与棘手。

  若陆柏早在几年前甚至是更早就渗入了地球,那这样处心积虑的安排,究竟是所谓何事,难道真的有一场筹谋了多年的阴谋,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铺开一张叫人无所遁形的网?

  时微顿时浑身发冷。

  当你清楚地看到所有的危险与阴谋,却发现周遭竟无一人能倾诉,这才是最叫人无助的。

  但是下一瞬,她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她的体温开始渐渐回升。

  之前,顾珩曾再一次地向时微展示着他的诚意,他主动给了更多关于他来历的信息。

  顾珩说,他是来自几千年后的文明,不仅时间上间隔着数千年,空间上,他所居住的星球,以地球的角度来看,属于河外星系,那是一颗与地球一样同样适宜人类居住的星球,这颗星球的先祖,就是最初从地球上移民出去的那批人,因此,他们确确实实就是属于同一种生物。

  既然如此,各项指标自然是不会有什么根本的区别。

  顾珩所在的星球,被称为H星,据他所说,最初移民到这颗星球的,是地球上质量最高的一批人类,说的更加直白一点,就是各界精英、各国精英,自然在对这颗第二“家园”的命名各不相让。

  最终,在多方妥协下,这颗星球被命名为H星,是人类human的首字母。

  H星的自转与公转速度比地球慢一些,一天的时间比地球上多个几分钟甚至是十几分钟,一年有370多天,因为没有类似月球的卫星,所以便沿用了地球计量时间的规则,人为地规定一个月有31天。

  顾珩最后对时微说,“地球其实算的上是我的故乡,虽然这个故乡我之前并未涉足过……”

  时微听了这话,当即笑了笑,说,“据顾帅所言,若我没有理解错,您似乎应该是在H星出生……”

  因此与地球的感情羁绊,似乎并不怎么深,打感情牌?

  我能相信你几分?

  顾珩对此不置可否,十分大方地承认,“没错,我确实对地球没有太多的感情,它充其量也就是先辈们的故地,我名义上的故乡,除却生我养我的H星,星域数不尽的人造星球与空间站,我都或深或浅地怀有情义,哪里还轮得上这颗早已经被数不尽多少代血缘淡化的、名义为古老故乡的星球?”

  时微不说话了。

  顾珩抬眸,冷淡至极地看着她,看着眼前这个冷静聪明到叫他有些生恨的女人。

  可是即便如此那又能怎么样呢?

  我还爱这地球,不过是因为我爱之人爱这星球。

  与地距离三千八百六十四万光年,宇宙夹道PH24075,是我深爱之人的埋骨之地,她曾以血肉之躯挡下足以摧毁这颗星球一切时间线上存在的炮火,葬身在这浩瀚星河,无垠宇宙之间。

  我怎能不爱这颗星球?

  但这些话,他不可能对眼前这个人说,他永远也不会对任何人说。

  有些话注定无法重见天日,因为它们只适合在黑暗的角落里腐烂腐朽,沉默又黯然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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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与星河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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