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珩叹了口气,轻声叹息,“微微……”
“……”时微抬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面对这样的一张脸,顾珩狠狠一窒。
半晌,他又是叹了口气,头疼道,“我们先上去……”
时微默了默,低着头没有说话,看起来温柔又孱弱。
她向来是以坚韧独立示人,甚至在对上他的时候总是带着些攻击性,顾珩何曾见过她这样的模样,当下心里又是漏了两拍。
出水之后,顾珩抱着时微一路疾驰,他很想直接用空间迁跃,但是顾及到时微的身体,纵是再心急也只得以最没用的方式。
好在顾珩体力过人,方向感又是极强,很快就找到了公路。
时微圈着他的脖子,仰着头劝道,“你放我下来吧,我没事儿……”
顾珩看都不看她,朝着公路两边瞄了一眼,并没有看到有车经过,直接拨了电话,“10分钟之后,到我发给你的定位这里来,”顿了顿,“叫人开私人救护车过来……”
顾珩目光在四周找了找,发现了一个临时车站,虽然简陋但是上面的牌子倒是个遮阳的好手,于是抱着时微过去,把时微小心翼翼地抱上凳子上,他蹲在她跟前,微仰着头,语气温柔地哄道,“稍微等等好吗?待会儿救护车就会过来……”
时微低着头,对上他此刻温柔得不像话的眸子,有片刻的怔忪,“我……”
顾珩眉头一皱,抬了抬下巴,“你背上都是伤,一定是掉下来的时候被碎石砸到了,在海里待得太久,身体机能如何还需要进一步检查……”
“顾珩……”
顾珩握住她的手,直接摇了摇头,语气郑重,“微微,不要逞强,好吗?对我而言,小心一点不是谨慎,而是为了安心,你就当是安我的心,好吗?”
时微微低着头,定定地瞧着他,黑溜溜的眼珠不错一瞬地盯着他,而被她盯着的那人竟然也不再回避,以一种更加温柔深邃的目光回视着她。
“……”时微的耳朵尖刷地一下子红了起来,渐渐地,耳垂,整个耳朵都火辣辣的,她支支吾吾地,目光抖动了一下,稍微错开视线,“好、好吧……”
“那、那你能将电话给我用下吗?”她在慌乱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凭着意识胡乱扯了一句,“之前和安毋通话突然中断,她现在一定急得不得了……”
话还没有说完,一个手机就递到她面前,时微瞪着眼睛看着那个手机不动。
顾珩又送了送,“微微?”
时微反应过来,慌忙地拿过去,拨了安毋的电话。电话很快被接通,“喂?”
“……”是个男音,是纪朗,时微顿了顿,“纪师兄……”
“时微?”纪朗有些吃惊,将电话拿开确定这是安毋手机上的一个陌生号码,语气有些惊疑,“时微,你现在在哪里?”
“纪师兄,安毋呢?我、我想找她,或者你替我报个平安也行……”
“哦哦,你等会儿,我这就把电话给她,你们当面说说比较好……小毋?”电话那边传来纪朗叫安毋的声音。
安毋很快过来,“时微?!!!微微微微,你到哪里去了?可担心死我了,呜呜呜……”
“……”时微抿了一下嘴唇,“抱歉,之前情况有些不方便,确实是出了点儿岔子,不过你不用担心,已经没事儿了……”
“顾珩救了我……”时微顿了顿,低声加了一句。
安毋一顿,狐疑,“顾珩?微微、你……”
“对了!”时微没有让她问出口,急急忙忙问了一句打断她的话,“我、我失踪的事儿,你没有告诉其他人吧?我爸爸妈妈……”
安毋无奈道,“没有,不过你要是再晚一步的话我就要打电话给阿姨请罪了,你真的是吓死人了……”
时微左手捏着电话,右手随意地搁在膝盖上,她看着膝盖上的手发呆,“对不起,叫你担心了……”
安毋笑了笑,柔声道,“你现在在哪里?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我去接你……”
时微抬眸看了顾珩一眼,边看边说,“我在医院呢,不要紧,你不用过来……”
“是的啦……”
“好的,我马上回去的……”
“嗯……这里的医疗条件我也不知道好不好,是的,没事儿,就有点儿轻微的擦伤,嗯……摔了一跤吧,对,通讯器给摔坏啦,对不起……”
挂了电话之后,时微将被她握得有些发烫的手机递回去,顾珩接过手机,却还是保持着那样的姿势不变。
“你不起来吗?”她看着就觉得腿麻。
顾珩摇了摇头,正待说点什么,那边一声车响,两个人同时回头,救护车到了。
“……”
“……”
从车上跑下来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对着顾珩、时微略显狼狈的模样也能做到目不斜视,“顾总,非常抱歉让您久等了,您叫的救护车已经到了……”
顾珩抱起时微,直接越过他上了救护车。
那人麻利地钻了进去。
“顾总,是到最近的医院去吗?”那人坐在副驾驶上,对着话筒恭敬地问了一句。
过了一会儿,顾珩的声音才从话筒里传来,“不了,去最近的别院,顺便帮我安排好明天下午的飞机,回H市的……”
那人恭恭敬敬地回了一声好。
说是救护车,但这车的外表与私家车无异,车厢内空间很大,原本里面坐着的两个护工被顾珩赶到外间,内间就只有时微与顾珩两个人。
时微瞪着面前的医用工具不说话,在她的目光中,顾珩原本要去拿东西的手一顿,随即眼角一抽,收回手头痛道,“我去叫她们进来……”
“嗯……”时微愣愣地点点头。
在时微处理伤口的这段时间,顾珩就坐在外间不说话,他长眉蹙起,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心情糟糕透了。
其实若是可以,他现在很想吹两瓶白的。
“哎……”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神经病似的低低地笑了起来。
“瑄瑄,你说我该怎么办?”
自然是不会有人回答他。
“她已如魔咒,我既戒不掉又放不下……”他如陈述罪责般说道。
“我甚至是分不清是你还是她,这段情起得罪孽深重,我怕到头来,既辜负了你又对不起她……”
顾珩沉默了。
他明白这不是林瑄对他的质问,更不是时微对他的控诉,是他自己,来地球走了一遭,他已生了心魔。
他不禁有些怀疑。
难道自己对林瑄的爱就这么不堪一击吗?
要不然,怎么会在这短短数月之内,他就如此轻而易举地,叫另一个女人住进了只有林瑄入住的地方?
顾珩靠在车壁上,闭着眼睛慢慢地想着。
想着他再也无法见到的瑄瑄、想着此刻与他一壁之隔的微微,想着前尘,想着过往,想着他为何而来,又该怎样归去……
还想着……葬身在炮火里,真真正正地死在他眼前的“林瑄”。
他倏然睁开眼睛,眼里有浓云翻滚,他的心口一痛,一下子是当年瑄瑄自深海打捞上来的尸体,一下子是“林瑄”在炮火中消散的场景,一下子是时微堕入深海苍白的容颜,她们在交替着,变换着,甚至是在……重合着。
顾珩陡然一惊,那一瞬间握紧了手掌,急促地喘了几口粗气,他缓过神来,这时隔门开了,时微推开门,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面容苍白,带着大难过后的孱弱,纯白的病服套在她的身上,有种不堪一击的脆弱感。
顾珩心里闪过一丝迷茫,但是身体比心快,三两步走过去,扶着时微在软座上坐下,“待会儿先去我在这边置的房子里住一晚,那边医生、仪器都候着了,检查完之后睡一觉,明天下午我们回H市,这样安排,可以吗?”
时微点点头。
顾珩蹙着眉看她,下意识地想要伸出手去握住她的胳膊,却害怕会碰到她身上的伤。
时微注意到他顿在半空的手,瞄了一眼轻声道,“胳膊上没有伤,就是背上有些擦伤和淤青,问题不大,已经不疼了……”
见顾珩看着她,她又加了两句,语气十分认真,“真的,我不是在安慰你,你、你不用担心……”
“……”顾珩抿了一下嘴唇,还没有来得及说话。
时微想了想,叹了口气又加了一句,语气有些无奈,“真的啊,你信我啊,其实说起来这机会难得,按道理说我该一个痱子当一个包,一个包当个肿瘤一样的说,这样才好叫你来心疼我,可是……”顿了顿,她以哭无泪,“我真的没事儿啊,疼都不大疼了……”
也许是疼,但终舍不得叫他心疼。
顾珩认真地听着,终是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这已是他们目前亲密的极致。
怎么会不疼呢?擦了碰了的哪有不疼?都破皮了淤青了怎么会不疼?
但是她既然不想他名正言顺地心疼她,那他也只好默默地心疼了。
终归是她的选择,他总不能负了她的意。
“那个……”时微由着顾珩摸她的脑袋,犹豫了片刻,又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顾珩的脸色,实际上在处理伤口时这个问题就一直萦绕在她心头折磨着她,明明背着他已经练习了无数遍了,可是现在一面对他,她还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我……”她迟疑片刻,正待说话,可是话还没有说出口,顾珩就率先出口,语气慎重,直白,一阵见血般地,代她说了出口。
“微微、我们在一起吧!”顾珩再次蹲在她身边,伸手握住了她的两只手,微微仰着头的姿势看上去带着几分虔诚,不错目光地盯着她,好像迷途者望着北极。
时微目光蓦然睁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