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在你师父的房里见过这个?”青葵拿着白手帕擦着手臂上的鲜红色,一团红呼呼的颜色在她皮肤上扭曲成一团艳色的黏腻,就是无法擦干净。她干脆把手帕泡进刚喝过的茶水杯子里,褐色茶水渗进丝丝胭脂的颜色,然后湿淋淋的手帕被提起来,擦干净手臂上的痕迹,再随着啪的一声重新甩进茶杯里。
“一模一样,毫厘不差。”她手指捏动着,“像是一个组织的名字。就和现在的上荒一样,我那时还问过他。可他说‘上荒已无人’。”
“无人……是说没有人,都死了。还是说都不是人了?”青葵摸着脑袋,“但是现在看来,那个地方肯定还在。而且可能就是那里的人暗算了我们。”
“不是人?”景碧羽心里浮现各种猛兽狼人吸血鬼的影子,“超自然力量吗?”
外面传来咚咚几声响,小冰示意她们下去该升火吃饭了。既然没有行程要赶,又没有屁股后面的追兵。那么他们就可以轻松些,日不落就扎营留宿,早晨再启程。拖拖踏踏能囫囵回到王都就行。
天色阴阴的,自从来到南国后几乎没有什么好天气。要么天阴雨连绵,要么林间雾气潮湿冰冷,还不如北国的冷来的猛烈干脆一点,躲在屋里烧起火盆就可以对付过去。
“明天,明天就能进城门了。”青葵端着一碗土豆,吃一口土豆发一句牢骚。他们的盐和调料剩的不太多了,因此吃的很寡淡。不加盐的烧土豆味道像是生大白菜,金财银宝狠了狠心放了点辣椒沫然后大口咽进嘴里,她们两个都能吃辣子。而景碧羽尝了一点就泪流满面一直咳嗽,然后被小冰掐起脖子使劲灌水。他们连去抓只野兔改善伙食的劲都没有了,逮来也没有盐调味,生肉的味道应该比生土豆……呃,醉人多了。
被灌了一肚子水的景碧羽打了一个饱嗝,她刚想说“我觉得我肚子里现在流动的都是水”就被小冰抓起肩膀来一阵猛摇,巨大的冲击差点让她把喝进去的凉水都吐出来。“你……唔……你干嘛……停下……快停下……”
他非常认真义正言辞的说,“摇匀。”
“呕……”
好吧你真他妈活泼,果然是神经病人思路广弱智儿童欢乐多啊。
“咦,你吃完了?”青葵见到小冰空空的碗有些诧异,就算饿也不能吃这么快吧,毕竟土豆才刚从火堆里扒出来……
“他不吃,光合作用。每天看人吃两口就行,自己就饱了。神奇吧。”
“哦,真的好神奇……”
天色阴沉欲滴,然而始终没有雷声传来。周围的空气变得冷飕飕的,大家团坐在火堆旁,纷纷裹着衣服或者毯子取暖烤火取暖。火焰里传来木头被炙烤的焦香味,闻了更加让人昏昏沉沉。几个人烤着烤着火干脆就睡着了。米饭强忍着睡意,捅捅旁边流口水的包子。“醒醒,今天晚上该咱们守夜了。”
包子似乎沉浸在美梦里还不愿意醒来,很不情愿的起来同米饭巡视了两圈,然后就靠在马车边上倚着继续开始迷糊。一路上都没遇到什么意外状况,守夜也只是象征性的逛两圈就去睡觉了。而且他总觉得火里传出的味道很好闻,像是里面烤着蜜糖一样。闻了以后愈发觉得困倦,一点也不想动弹。。
米饭还在坚持在周围走着,他想多走两步可以驱散困意了。但毫无成效,还是在不停捂嘴打着哈欠,“你说是不是我鼻子有问题,总觉得那火味道很香……”他瞳孔狠狠一收缩,话戛然而止。一把半月形弯曲的刀刃从他头顶上方斜着飞过,在他反射性拔剑以前就直接切进了他的喉咙。但是包子没有意识到异常,他没有听到米饭的话,而是早就已经沉入了深深梦乡。
尸体扑通倒地。旁边的树丛里走出三个穿着黑色披风的身影。宽大的兜帽遮住脸,看不清面容。三个人在睡去的人中逡巡一番,“凤氏余孽不在此处。”粗莽的嗓音传出来,带着难掩的失望,是左右扈都中的一位。他将兜帽解下来,“难道他已先行回王都中?”
安都并不回答,另一位扈都随着他的目光看去。“那就是皇孙殿下看见的那个女子?”
景碧羽栽倒在地上,毯子只盖住了腿。头发散乱嘴角还带着水渍,整个人看起来都毫无准备,甚至连毯子都没盖好就陷进了深度睡眠中。
“同画像上面容无二。”安都走上前伸出手去掐住她的脖子,没费多大力气就将她两脚悬空提了起来。她咳嗽两声,窒息让她清醒过来。但身体仍然绵软无力。
“你是陆怪的那个养女?”面前的人声音里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从视线里看去整张脸都枯瘦干瘪,左半张脸肌肉萎缩成一团黑色,恶魔一样可怖。
胃里的水是凉的,稍微刺激了她的清醒。陆怪,陆怪这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她狠狠干呕起来,水在喉咙以下飘荡。石子投进水面,激起层层波纹。她张口道:“他……他在哪儿……”
终于想起来了,陆怪不就是那个怪老头子么,这么多年她都叫他怪老头,连本名都差点忘了。当年不告而别,现在被仇家追着来索命了么。
但她还是要问,哪怕对方有一点线索。哪怕问完就立刻挥刀砍下她的头,她也想知道那个人到底去了哪里,是不是死在了别的地方。否则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回来?
掐着脖颈的手掌慢慢收紧,气流收缩渐少,大脑一片空白。“不对,那叛徒不在这些人里!”
上荒,又是上荒。这个上荒跟怪老头的上荒是不是一回事?这些人是来追杀叛徒,谁是叛徒?
“叛徒养女,视作同党。”安都并未松开她的脖子,喉骨在巨大的压力下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下一秒很有可能就会被捏碎成齑粉。
“倏”一声漫天剑气排山倒海而来,呈扇形飞向安都的手臂。不是垂直而是整个广角的扫荡过他掐着景碧羽的那只手,如果他继续掐着景碧羽就一定会被剑削掉手,如果提着景碧羽转身那么下一剑就有机会攻击到安都身上的任何一处。电光火石间景碧羽被直线抛出数丈外,与此同时安都直线向后退去。左右扈都拔出半月弯刀同时闪电攻向袭击的小冰。“铿”一声,两把弯刀抵上刚直的剑身,剑刃竟硬生生裂开两个豁口。
三人对峙不过刹那,两位扈都双双收回刀,转而安都凌厉的掌风劈过来,直袭向小冰面门。
旁边火堆忽的涨成半人多高,火光映的昏睡的人脸上通红。而后火焰“轰”一声四处喷射,蔓延到了人的衣服和毯子上面。火烤的炙痛把人们从昏沉强行拉回清醒。青葵被灼烧的哆嗦了一下,醒来看到的便是景碧羽整个人伏在火边,整个后背的衣服都被点燃了。她还没有从麻痹中摆脱,只能使劲把袖子里的一颗燃烧弹扔了进去。却发现自己连翻个身熄灭身上的火的力气都没有了。剩下的馒头面条馄饨直接一股脑坐起来,发觉有敌人袭击第一反应就是拔剑冲了上去。
四个人对站三个,仍然不占优势。三个人在小冰身后勉强结成流云阵,才能防御住三个战神级别的长老的连番攻击。两个身材矮壮样貌狰狞的左右扈都武器是一种半弯的刀,安都则是手无寸铁。但攻击力仍然惊人,仅凭内力运起掌风就足以将人推出数丈外。
一枚亮晶晶的东西破空而来,左扈都抬起胳膊去挡那枚暗器,他胳膊上镶有钢板护甲,一般的铁器足以格挡。然而嗖嗖的随之而来的更多枚同样的暗器,铺天盖地,穿过他的臂弯直接冲向脸颊和头部还有耳朵等毫无护甲遮挡的部位。耳际一阵刺痛,他怒吼着拔刀冲向身侧那个手中捏着雪亮刀片的绿衣少年冲去,毫不意外的扑了一个空。那人影子在他视线中一晃,然后猛地消失了。紧接着身后又传来阵阵细微的疼痛。那人凭空转到了他身后,又密集如雨的暗器攻击了他后心。
这个身材魁梧甚至说是有些笨重的扈都在战术上的估计不到位导致了他的失败,他身上都是常年练武形成的肌肉结,同时因为长期作战在全身各处都安了精钢护甲,重量拖慢了他的速度。虽然攻击能造成巨大的伤害,但面对身材轻盈以轻功见长速度极快的对手就难以取胜,除非有办法抓住她,或者能依靠武器直接重伤她。
青葵飞快的躲避着扈都挥舞的刀刃,把身上藏着的刀片尽数掷出去。她本来就善于突袭和前锋。那种被称为“江湖戏法”的武功其实是武功加上小冰的隐身术的效果。她身骨轻盈又从小在父亲的教习下学武,拳脚都是拿得出手的功夫。而小冰的隐身术又是另外一种学问,靠的是隐蔽在周围环境里和特殊意念,尤其是在暗处和晚上用会非常有效果。她没有全学会,但是已经足够了。她把腰带里别着的刀片天女散花一样洒出去,连番的袭击让那个穿甲子衣的矮胖子无力攻击只能格挡防御,她就顺利拖住了对方赢得了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