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
树林里的鸟叫的凄厉。
管子健的墓在墓园风水最好的那片地上,雇了专人打理。
墓碑很新,上面的照片是管仲谦挑的,他选了儿子笑的最开心的那张。
一年前,听闻儿子被绑架的时候,着急赶来的陈雁虞在路上突发追尾,赶到的时候,被绑匪控制住的烂尾别墅已经成了废墟,管仲谦血淋淋的从里面抬出来,而她的子健再也看不见了,她昏过去后再醒来已经得病了。
下葬的时候,陈雁虞病发没法来,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儿子的墓,因为没能找到尸骨,只是个衣冠冢。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黑色纱帽下,她轻声跟儿子说着话。
“你非要吵着早点去游乐园,那天其实应该再等等爸爸的。你以为妈妈不知道你喜欢吃那家游乐园的冰淇淋吗?小孩子的胃哪受得了,妈妈不该心软去买冰淇淋的,是妈妈没看好你,让你被人给抱走了……”
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流,陈雁虞尽量控制自己冷静,她想跟子健多待一会,要是发病被带走了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再来了。
“对不起,是妈妈的错,没有看好你……”
管仲谦站在她身边,递了一包纸巾过去,看她擦干眼泪后又继续道歉,又看了看墓碑上的那个孩子,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下意识往大衣兜里掏香烟,碰到那冰冷的包装盒之后才反应过来这不合适,只好用力捏住那盒烟,烟盒变形发出咔擦轻响。
陈雁虞忽然喊起他的名字,他有些惊讶的看着她。
看着墓碑上“管子健”三个刻字,陈雁虞抿嘴自嘲的笑了笑,又像在自言自语,仿佛刚刚她喊他名字那声是他的错觉。
“管仲谦,我这辈子做过最蠢的事就是对你一见钟情。”
管仲谦握拳沉默不语。
“我还是想和你离婚。”陈雁虞转过身直直看着他,她眼里的认真让管仲谦紧张起来,手指不由自主的摩擦起来。
“我不会同意离婚的。”那份怒气和寒意还是跑了出来。
“何必这么固执呢,毕竟,我们好像从没相爱过。”
单薄双肩被紧紧的握住,管仲谦的手杖倒地声清脆,锐利的眼睛看着她的双眼。
“我爱你,从前、现在、以后、都不会变。”
陈雁虞轻轻皱了下眉,过去她很爱管仲谦,如果这是三年前,她该会有多高兴,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不止是管仲谦想过。
“可是我们的爱是错过的,我爱着你的时候,你视如敝履。爱情消磨过后,你却告诉我你舍不得,管仲谦,这太可笑了。”她掰开管仲谦的手,他们彼此相互注视,她能看见他眼底的痛苦,他亦能看见她的坚决。
“管仲谦,子健是怎么出生你也知道。陈月人怀孕要我让出管太太的位置,把我从楼梯上推了下来。血从我腿下面流出来的时候,我那时真的觉得我是个局外人,真正和你过着夫妻生活的人是陈月人,最后她也怀了你的孩子。”
管仲谦张口为自己辩解,却被陈雁虞挡手制止住了。
陈雁虞的声音很缓,她轻声的说着,如同这个清秋,带着冰凉。
“听我说完,我知道那孩子不是你的,也知道你跟她没有假戏真做。我不喜欢陈家,你来陈家的目的不纯,所以并不妨碍我的爱恋和期待,我期待你能看我一眼,却忘记了时间磨光了我的所有热情和期待。你抱孩子去做DNA,呵……那时候我才发现,对你,我已经不会有情绪了。”
管仲谦何尝不知道自己那件事做的多蠢,“对不起,那时候我迷了心窍,不该对你的忠贞有所怀疑。”那时候他不相信陈雁虞,也是在不相信自己,他不敢相信他这么伤害陈雁虞后,她还愿意给他生孩子。
可陈雁虞真的为他生了子健,她从来就没哪件事对不起他,一直以来都是他自以为是的理所当然。
现在他凝起所有的勇气回来,就不会再轻易离开。
“雁虞,我说过我爱你,就绝不会在放弃了。”
陈雁虞疲惫的眨了眨眼,轻声叹了口气。
风裹挟着凉意在两人间穿过。
他们在风里站了许久,默契的不谈起另一个人的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