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一周,陈以以衣不解带照顾杨路,每天在他耳边说些有的没的,她自然知道,一直躺在床上是件很无聊很累。
至于杨路为什么还没醒,医生也觉得不可思议,之前杨路的体格这么好,身体各项指标也在恢复正常,人却一直都在昏厥中。
这期间,老爷子没来过,指导员来过两次,颠三倒四的说了一些让杨路快点儿醒的话。小张也来过,他把之前的管家还有保镖都找了回来,现在那栋别墅的人都全了。
“就等着您回家呢营长,快点儿醒吧。”小张哀怨的看着睡得脸色红润的杨路。
最近小张正在准备升排长,指导员老是吓唬他,说是之前他升班长什么的都是杨路在,这次他升排长,杨路不在部队给他撑腰,恐怕这事儿要黄。
这话吓得小张不轻,他可不想退伍回家,只能每天跑医院,每天都求杨路快点儿醒来。
陈以以倒是沉住气儿,她坚信在合适的时候,杨路会醒的,一定会的。
快到夏初,天气特别热,街上很多人都穿了短袖。
雨也是一场接着一场的下。
大家都忘了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生活又被新的事情给填满。每个人都在努力的生活着。
陈以以也是,细心轻柔的给杨路刮着胡子,看外面雨下的紧密,叹一口气,“衣服又晾不干了。”
说完才觉得自个儿傻了吧唧的,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太像家庭主妇了。
吐吐舌头不好意思笑笑,看杨路一眼,幸亏杨路没醒,不然指定会笑话她的。
突然打了个雷,声音很大。
陈以以吓得刮胡刀都掉了,连忙给杨路堵住耳朵。
杨路的眼睛动了动,没睁开,嘴巴一张,吐出一口鲜血来。
陈以以的脸上肩膀上,都是这种暗黑色的血。
风雨雷电交加衬托下,陈以以看着自己满身的血,看着杨路一口接一口的吐血。
慌了,手脚都软了,张开嘴巴吐不出声音来。
幸亏值班经过的护士听到声音,叫来医生,把杨路推进抢救室里。
大家都来了,包括许朗。
他一脸心疼的看着陈以以扯着小张的衣袖,满脸是泪的问小张,杨路会不会有事儿。
第一次看到陈以以难受成这样。
他没说话,蹲下身子,用纸一点点儿的把陈以以脸上的血擦去,大拇指抹去她的眼泪。
陈以以眼睛空洞洞,很呆滞,抽抽搭搭,说不出话来。
真想抱上去,真想把她塞到怀里。
够了,老天你够了。还想让陈以以怎么样,到底让她承受多少才肯罢休!
刚要张嘴,护士出来,拿着一张病危通知书让家属签字。
大家都看陈以以,陈以以哆哆嗦嗦拿不住笔。笔掉在地上。
老爷子不在,没人来签。护士一直抱歉看着陈以以,还是得让她签。
“我来吧。”许朗捡起笔。
“请问您和杨路先生的关系是?我们必须要家属签字的!”
许朗烦了,黑着脸瞪小护士一眼,“你没看见家属情绪很不稳定么。”
大手一挥,签了字。
整个抢救过程很煎熬,医生下了三次病危通知,每一次签字都特别沉重煎熬。
陈以以也不太相信自己所谓的自信,脸埋在手掌里哭了。
说好的拼命活着呢,难道就一次次进抢救室来考验我们?难道跟我们玩儿这种心跳?
骗子,大骗子!
老爷子最终来了,他站在抢救室前,手扶着墙,闭着眼睛,听护士跟他讲里面的情况。
摇摇头,“罢了。罢了。这小子是想不要他老爹了,当年忤逆我,跑去当兵,我就知道,他翅膀硬了!”
忽然就像老了十几岁,看人的眼神儿也不再那么尖锐。
反倒是有种老人的和蔼慈祥。
最后来的是管家,他也得到消息,知道杨路不行了。
跟他来的还有一位先生,他自我介绍是一位律师。
管家去安慰老爷子,律师很严肃的打开文件夹,缓缓的跟大家宣布:
“我受杨先生的委托,执行他的遗嘱和捐献声明。”
陈以以心里咯噔一下,怪不得人还没死他就开始来宣布遗嘱,感情是杨路背着他们要捐献器官!
“杨路先生的财产,在其过世后百分之八十由陈以以小姐继承,百分之二十用于作保存其器官保存的费用。”
“健康身体器官,由医院摘除保存。器官使用和受益人是陈以以小姐。本次公正由康鸿律师事务执行,如有疑问请联系本所。”
律师走向陈以以,递给她那个文件夹,“这是具体的遗嘱和器官捐献声明,您仔细看一下,如果没有疑异,请在右下方签字。”
陈以以不看那个文件夹。她不稀罕钱,不稀罕杨路为她保存器官,她不想在未来几十年,用上杨路的器官,她只要杨路,只要这个大活人。
陈以以拼命抱住脑袋,不听律师和管家的劝阻。
管家心里难受,这是少爷交给他最后一个任务,少爷自打知道他杀死了亲生儿子之后,身体崩溃,也知道自己没多少时间了,他请求管家,一定要让陈以以接受遗嘱和捐献。
老爷子背对着所有人,老泪纵横,心里懊悔。
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一直咒陈以以去死,也一直在杨路耳边旁敲侧击,绝对不会同意他们两个在一起。却没想到那孩子对他这么重要,重要到根本不考虑自己的死活!
所以在造成了今天的后果。他为了那个仇恨,失掉了唯一的儿子。
失去了,可能这辈子都没人给他半夜打电话,也没人会在他百年之后给他收尸,甚至没人再记得世间曾经有个叫徐东进的男人在这个世间活过。
他老许家,断了根!愧对列祖列宗,愧对死去的妻子!
老爷子含泪仰天,大声嘶吼:文佩啊,我不该,不该逼杨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