窅儿立刻追问:“那姐姐此刻放下了么?”
娥皇点了点头,说:“放下了,终于放下了!人生本是一场梦,我又何须执着于那些欺我、冤我的人与事上。”
一旁的周母瞧着,却是心如绞痛。她不敢告诉娥皇,其实薇儿此下人在宫中。
知女莫若母,她很明白此刻的娥皇虽在笑,虽说放下了。可是只有她知道:女儿用情至深,她是放不下的。
她说的放下,并不是真的放下。她只是将它们藏在了心底的某一个角落而已。她学会了只在独处时才默默品尝那些痛、那些恨!
此时,在山的那一头,樊知古半是敬佩、半是不解地看着身边的赵匡胤,轻声道:“陛下,您真打算一直不现身吗?您这样为她,却又不让她知道,您太苦了!”
赵匡胤嘴角漾着的笑容却是幸福的。摇了摇头,说:“这样朕已很知足了,如果朕现身,娥皇一定会怀疑窅儿的,朕不能让娥皇伤心。”
“唉!”樊知古不再多言,只报以长长的叹息。
这些时日以来,赵匡胤便是这样,抛下大好的江山,每日都要抽空出来,隔着距离远远望一眼最心爱的女子。
为她写劝世名句,看她好起来。然后又回到宫中挑灯夜批堆积如山的奏折。他几乎没有休息。
又是新的一日,朝阳似火,来得别样勃勃生机。
“姐姐,咱们舞一段吧!”久未跳舞,窅儿难免技痒。
此提议一出,便也引发了娥皇的蠢蠢欲动:“行啊,我早想与你共舞一曲了,只是没人奏曲,实在遗憾!”
“那有什么关系,只要心中有曲,这朝阳、这晨风、这池中青莲都是为咱伴舞的乐曲。”窅儿毫不在乎,她就是这般乐观豁达的人。
“窅儿说得对!”娥皇当下拍掌赞成,同时也心生敬佩:“想我周娥皇自认聪慧,却原来比起窅儿来,竟是差远了!”
这一夸,窅儿才生了羞意,道:“窅儿哪能与姐姐比,姐姐总爱夸奖窅儿,都快让窅儿无地自容了。”
小屋前立刻响起银铃般的笑声。
却也在此时,一阵鼓乐声从山的那一头传来,轻快明艳。娥皇与窅儿同时一愣,下一秒已惊喜地舞动身子,《胡旋舞》的踢踏声中,只见衣裙翻滚,黑发飘扬……
日子便在这种和谐中渐渐流逝。
很多时候,娥皇都有想过,或许山那头不断助自己的人便是赵九重。想到赵九重便是赵匡胤,她惶恐过,矛盾过……
可是每每最后,她都说服了自己。
如果真是赵匡胤,他选择了不现身,即表示他没有其它的想法。那她,又何必庸人自扰?倒不如享受这种难得的光景。他日离去后,也可作为一段难忘的记忆。
夜里,娥皇与窅儿共睡一塌。娥皇问:“窅儿,你天生般的女子,这么多年过去了,就没遇上一个让你成家的男子么?”
窅儿痴痴地笑,过后却又叹息。
“自姐姐嫁进宫没多久,我娘亲便病逝了,家中欠了一大笔债务,窅儿只好在云吉帮演出,直到日前总算还清了欠债,这才动身前往金陵奔你,哪知……”
娥皇尽量忽略她‘哪知’后面的话,问道:“云吉帮?那是一个什么地方?”
窅儿便答道:“云吉帮就是一个到处演出的歌舞团,四海为家。帮主云妈妈是个好人,这些年没少照顾我。”
“那她们现在何处?”娥皇有些好奇,很想瞧瞧宫外的歌舞团会是怎样的场面。
窅儿说:“此地便是云吉帮的落脚处,要不然窅儿也不会从润州迁来这里居住啊;听说她们这些时日就在镇上,说是庆一个什么员外的七十寿诞。”
娥皇一阵惊喜,说:“那带我去瞧瞧吧,听你说的挺吸引人的。”
窅儿为难,道:“姐姐,这不好吧,万一有个意外什么的,那窅儿如何向……向伯母交待啊?”她本是要说‘向国主交待’,可是话到嘴边,立刻改了口。
她一直很小心,尽量不提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