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的李煜却端坐在澄心堂里,哪里都不想踏足。他忆起了诸多往事,那些美好的回忆里,竟全是娥皇明媚的笑容。
娥皇的舞姿,娥皇与他琴瑟合鸣时的娇羞与惊喜,娥皇赠他的贵重珠钗,娥皇因想念他而喝醉的酒,娥皇全心全意的依赖。
娥皇是依赖他的。想起周家遭遇变故时,娥皇那般的信任他,她的双眸中只看得到他,只听他一人的话……
这一切的一切,他怎能无视了呢?
“是啊,我怎能无视了呢?我怎能故意忘记了呢?”李煜重锤一下书案,悔恨难当。“锦囊,岳丈大人的锦囊……”
他突然记起了周宗临终时交给他的锦囊。一时更加自责:“我真是太混蛋了,怎么将如此重要的事忘记了?”
他匆匆奔回瑶光殿,不顾殿里所有宫娥向他行礼,直直冲进了里头的寝殿。那里,曾记载了他与娥皇十年的恩爱岁月。
李煜毫不费力便找到了那方锦囊。
颤抖着双手打开,从里头拿出一张字条。只稍稍几行字,他已悔得肠子都青了。五脏六腑都揪结在了一起。
周宗在字条上告诉他的正是娥皇与林仁肇的事。周宗说:起初他也误会了娥皇与林仁肇,可是后来才知道:原来娥皇初次动情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李从嘉!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周宗是不会骗他的。
“天哪,我竟将一切弄成了这般光景,我竟舍得……”李煜泪流满面,呆坐在他与娥皇的绣床上,如木头人般,久久不动一下。
黄保仪悄然入内,叹息一声,轻声道:“国主,事已如此,想挽回还来得及,快些命人出宫迎接国后吧!”
“对!”听言,李煜顿觉眼前一亮,起身喜道:“玉瑶,你说得对,朕这就下旨……不,朕亲自出宫去接娥皇!”
然,世事难料,已生了变故的人,已生了间隙的心,又如何完好无缺地回到从前?
其时,宋国边界的一座小屋里,娥皇静坐池塘边,看池面青莲花不以淤泥而染,高贵讫立,看莲叶青翠,却甘愿沦为莲花的陪衬。
她的心,已静寂如水。
“娥皇啊,你已坐了很久了,快喝了药,回屋躺会儿吧。”周母微笑着来到身后。窅儿果然将她接了来陪娥皇。
娥皇回以娘一个微笑,说:“娘,女儿还想坐会儿。对了,窅儿呢,一大早便没见她影子,莫不是又上山为女儿挖草药去了?”
周母便也来到娥皇身边坐了,说:“窅儿看你吃了几副药身子好了许多,便跟娘亲说要多挖些回来才好;女儿啊,窅儿这姑娘真是没话说,人生得这样一知己,你是有福气之人!”
“是啊!”娥皇叹息,却又觉整个人轻松了许多。说:“离宫的这些日子,女儿想通了许多事,总归上天待女儿不薄的,女儿该知足了!”
正说着,一阵微风袭来,一张字条便随了这风轻飘飘地落在娥皇脚边。娥皇低头捡起,轻念纸条上话语:“且将烦恼化烟云,风吹云散交好运!”
周母听着,难免担忧:“娥皇啊,这到底是谁写了这些字条,自咱们来了此处后,类似这样的小札,你已收了许多了!”
娥皇便笑着安慰她,道:“娘,不用担心,女儿相信对方定然没有恶意,您瞧女儿在看了这些字条后,得到了诸多启示,算起来,写这字条之人该是女儿的恩人了!”
“说来也是!”周母很快便想通了。恰在此时窅儿背着药筐,满头大汗回了来。周母一见立时心疼,过去帮她解下了药筐,说:“窅儿,又累坏了吧?”
窅儿即大方的道:“伯母,我不累!”
“窅儿!”娥皇看着她,眼眸如夜空璀璨的耀星;“我已好多了,以后别再上山采药了,危险!”
窅儿一边接过周母递过来的汗巾,一边过来娥皇身边坐下,大大咧咧地笑:“姐姐,听你说话清脆有力,看来您这病真的好了!”
娥皇巧笑,说:“我本来就没病,只是被一些心事缠着放不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