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清只微微点头，接着开始帮忙处理伤员。蒲草和红柳也跟在一旁帮着忙，沈壹却是凑过来有一搭没一搭的问道：“奚先生，你怎么到这边来了？”
婉清说道：“知道陆将军在这儿，我不放心过来看看。我这身子虽然不行，但是这脑子还是能用的。最起码也能够给陆将军出几个点子不是？到时候哪怕是要逃跑，我也能指点一下逃跑的路线呢。”
。“这么说，奚先生也觉得这一场仗是输定了？”
“战场上的形势谁又能说的准？瞬息万变，我们这些靠智谋吃饭的人，也只能观察这些变化，从中找准机会，或者给自己一方找到生机，或者给对方致命一击。所以说，变化才是对我们有利的，若是不变，这才是让人苦恼的事情。”婉清语气极其放松的说道。
红柳也不明白婉清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不过，在来之前婉清便已经交代过，没有她的吩咐她们二人什么事都不能做。唯一的职责便是保护好她！是以，不管婉清这会儿有什么打算，她们都只要服从命令便是。
“蒲草，你跟着沈大夫过去在拿些伤药过来。”
“是，主子。”
蒲草走后没多久，婉清便站起来朝着作战的方向看了过去。她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带兵过来了，现在这个地形这样的作战状态，多么适合带兵包围啊。
可是当时她并没有意识到对方的想法，现在竟然让自己落到了这样的地步。
陆长宁这会儿已经将主力兵集中起来，再分散了两股作战小队将对方的兵力分散成一小股一小股。利用地理的优势，采用迂回包抄的方式，只要他们兵力一分散，这边主力军便会杀过去，如此反复了几个回合，对方已经发现了不对劲儿。
虽然让对方损失颇重，然而现在对方不管是在兵力还是在士兵的体力上，都比我方强大太多。不过由于刚刚的冲击，对方的士气倒是大大跌落了不少。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作战方法，可是陆将军行事太过正派，这个法子终究不是长远之计。”
看着远处，婉清喃喃自语道。
如果换成是她，她定然会利用现在的大雾天和黑夜气作为隐蔽，将兵力分得更散，一方面用以分散敌军的兵力，一方面用来埋伏偷袭。
我方的地理优势十分明显，偷袭之后，即便是遭遇围困，也还是有很大的机会能够撤退的。
这样的地理，对我我方而言，迂回的作战形式最好不过。而敌军，则是要一力保持住主力军不被冲散。陆长宁为人正派，也或许是在战场上的经验不足，行事还是稍微有些保守了。
她想要上前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他，可是她作为一个只会一点花拳绣腿的闺秀，这个时候往前线的前线冲，无疑是找死去的吧？想了想，还是算了。
不过，她却是一直在注视着前面的战事的。
不一会儿，蒲草便将药拿了过来，又有十多个伤兵被抬了回来。
婉清一边帮他们包扎，一边问道：“前面战况如何了？”
“挺惨烈的，虽然俺们伤的挺多，可是那帮南蛮子们死的更多，老子就是抱着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赚了的心态去的。这位小大夫，俺的伤不重，就是胳膊上有点伤，一会儿你给俺包扎好了，俺还要上去的。”
婉清皱眉：“为什么不留下来好好休息呢？你们现在体力消耗严重，你又有伤在身，这个时候还要往战场上冲，你这是觉得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你没参过军，你不懂。俺从前也觉得参军就是送死，很不想来的。不过俺在军中待了五年了，好些战友都去了又有了新的战友，但是不管新老战友，俺们之间的情义你这个小大夫应当是不大能明白的。俺能够跟战友们一起死在战场上，但是俺不能在俺还有力气的时候，眼睁睁看着俺的战友们在拼命。俺得去！”
婉清笑了笑：“好，我帮你包扎，一会儿也给你一瓶我自己制成的特效药。你带着，倘若受伤实在太重，你又一时来不及得到救治的话，就用那个药，知道了吗？”
“偷偷塞给俺的吗？”那人笑看着婉清问道。
婉清点点头，说道：“对，就是偷偷给你的。”
“你有特效药，为什么不给俺们每个人都备一点呢？”
婉清心里有些堵得慌，“既然是特效药，你该明白药材不好找，炼制起来也不容易，这药若是放在京城必然是人人哄抢的东西，怎么可能给军中每个人都备下？”
。这个小兵这会儿还不太清宋，婉清给他的是实实在在的救命药！婉清处理起外伤来还是很有水平的，她帮人包扎好了之后交代道：“左胳膊尽量不要用力。下了战场之后就来找我，我帮你重新包扎，保证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的。”
小兵冲着婉清咧嘴一笑：“成，倘若俺还有命回来，俺就去找你重新包扎。”
“一定能够回得来的。”
“嗯，俺娘还在家乡等着俺呢，都已经三年没有回家看过俺娘了。”他的语气忽然变的有些消沉，接着又哈哈大笑起来：“说这些干什么？俺走了！”
婉清看着小兵的背影，心头堵得厉害。
在现代，军属的安置问题都没有很好的解决。在这个时候，战争随时都有可能发生，这些冲在最前面的士兵们，随时都有可能丢了性命。然而，当这些人死在战场之后，他们的家人或许还要被乡绅贪官们欺辱。
可是，她现在的力量终究有限，纵然有心想要改变这个现状，却也无能为力。
“唉……”她低低的叹息一声，随即将这些情绪掩藏在心底。
红柳发觉她的情绪有些消沉，“主子，怎么了？”
婉清有些怅然的说道：“从前不曾来到过战场，对于这样的惨烈可以做到默然，总觉得距离自己很远。可是现在真真切切的经历着这一切，总是想着要尽自己的一份心力，想要努力的改变这样的现状。这无关仁善，只是人性而已。”
红柳自小接受暗卫的培养，成长环境跟婉清天差地别，却同样有这样的想法。
这无关仁善，只是人性而已。
差不多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婉清注视着战场方向，说道：“差不多对方也该撤兵了。”
她还是小看了陆长宁。纵然在战术的运用上，他还是显得较为生涩，这是经验的问题。可是他对于鼓动士气，渲染人心这一点上，却是做的非常好。她一直在关注着战场的变化，她看到我方的将士们在这样体力不支的情况下，竟然还能爆发出背水一战的涌起。
人心是强大的！
她脸上流露出开心的笑意，蒲草顺着婉清的眼神看过去，心头有些不明白她在笑什么。
这一场战争，婉清在这儿就像是一个旁观者一般，见证了璟王朝有一个战将的成长。倘若再给他一些时间，将他的心锻炼的再硬一些，他将会是跟裴逸风一般出色的战将。
“红柳，蒲草，我们走吧。”
蒲草一惊，大声的问道：“主子，我们去哪儿？这战争不是还没有结束吗？怎么就要回去了吗？”
婉清眉头轻皱，沈壹听到声音也从别处走了过来：“怎么奚先生这是回去了？是不是战场那边已经有了定数？”
婉清笑了笑，说道：“这边沈大夫你一个人就能搞定，我留下无疑是添乱，不若早些离开的好。”
“您不担心陆将军吗？”
“担心也没有什么用。”
“可是您用兵如神，说不定留在这儿能让战争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呢？”
婉清却是坚定的摇摇头，同时心中亦是觉得奇怪极了。当初第一次见到这位军医的时候，只是关注在他的医术上面。后来除了医术方面也没有别的接触，可是现在他的反应却是奇怪极了。
他好像不愿意让自己离开似的。
沈壹拿了一碗热水过来，说道：“这是我刚刚烧的开水，里面放了糖，夜路难走，又是如何寒冷的冬夜，喝碗热糖水再走也不迟。”
婉清从他手里接了过来，刚要喝下，鼻尖却是嗅到了一股不一样的味道。
她皱了皱眉将碗放下，继而问道：“不知道沈大夫这里面放的是什么？”
沈壹却是脸色一变，上前一下子挟制住婉清，婉清眼角的余光刚好撇到，蒲草出手拦下了红柳这才让沈壹能够成功的挟制住自己。
这样的情况已经十分明朗。
她看向沈壹冷静的问道：“你是燕王的人？”
“果然是相府的大小姐，定国公府的表小姐，让军中人人奉为战神的奚先生，这种时候竟然还能够如此镇定。”
婉清却是回想着自己跟他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这个人都没有露出丝毫的马脚，现在却是为了将自己留在这儿不惜暴露自己，又是为何？
“你应该是燕王藏在这儿藏得比较深的一颗钉子，却就这样暴露了，就为了留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