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您就是战友们争相传颂的战神吧？我现在伤口感觉舒服多了，没有想到您的医术也这样高明呢。”
婉清皱眉看着他，“你现在需要多休息，不要说话。”
那人却是摇摇头：“我叫张大壮，我自己的伤情自己知道，只怕是活不了多久了。肚子上的这伤，我知道您也是无能为力的。”
看着婉清还想说些什么，张大壮摇摇头，又说道：“自从参军之后，我就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的。兄弟们也都是存了必死的决心的。”
婉清点点头。
这一点她听表哥说起过，每一个新招募的士兵，在由老兵训练的时候都会告诉他们，到了这儿，到了战场上，就要将生死置之度外。每一场仗，要抱着必死的决心去打，这样才有可能生存下来。
若是存了侥幸之心，在战场上畏畏缩缩，就算能够留的性命，只怕也是俘虏的命！张大壮继续说道：“我……我知道您是京城的贵人。我家就在京城郊外不远处的张家庄，我家里还有妻子和一个八岁的儿子，老父老母都在，这些年也存了一些银子下来，还有一封遗书，等我去了，还请您帮我将东西送给他们好吗？”
“你不会死的。”婉清轻轻说道。
她想，自己或许当真不该这般瞻前奚后，既然知道怎么样才能救得他的性命，就应该果断一点才是。
。她若是做了，这个人有可能会活下来，若是不做，他连万分之一的活下来的希望都没有。
可是，纵然是这样，她还是没办法下定决心。
“我能感觉到自己命不久矣，到了战场上，谁都有这一天的。说起来，您昨晚上指挥的那一仗，还是我参军以来见过的第一场没有一个伤亡的战斗呢。可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昨晚上那么幸运的。”
他的脸色迅速苍白下来，明天中午便要拔营前进，伤员就算留在这儿养伤，只怕如张大壮这样的伤势，也没办法养好了。
“求求您，答应我。”
婉清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张大壮微微一笑，笑的很开心，还有一种了无牵挂的感觉……
陆长宁过来拍了拍婉清的肩膀：“你也别太伤心了，世道如此，纵然没有战争，每个角落也都有人以这样那样的方式死去。”
“其实……我可能会有法子救他，只是我没有把握，我不敢。”说到底，她并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这般强大。她的内心还是有些畏畏缩缩，是以在面对这些的时候，她甚至不敢自己下定决心。
看着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死去，她自责内疚。
但是倘若再来一次，她还是会犹豫会想太多太多的东西，她不敢用一条命去赌一个可能。所以，她宁愿不作为，明知道这样眼前的人会死，可是她却能卑鄙的说服自己，这个人纵然死了，也跟自己没有关系。
她就是这样一个自私的人！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军帐的帘子被掀开，婉清抬头看过去是一位看上去四十几许的男人，蓄着胡须，想来这人应该就是军医了。
他小步走过来，张大壮已经没了呼吸，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又看到自己处理的伤口被人动过，脸上明显有了怒气，看向婉清的脸色十分不满。
“谁让你动我包扎好的伤口的？别以为所有人都叫你是战神，你就真的在这儿无法无天了！我沈壹可不会买你的账。”
陆长宁打着哈哈说道：“哎呀老沈，你这消消气，外面那些伤员全都处理好了？”
“处理好了，这不是听到有人在这儿胡闹就赶过来了？你也是，怎么就由着她胡闹了？这种地方也是她该来的吗？张大壮伤势过重，他的死我老沈也不能怪你，这都是他的命，可是，医者有医者的规矩。既然是我的病人，你就不能随便出手，懂不懂规矩？不要觉得自己在家里看了两本医书，自己的医术就有多高明了。”
婉清皱眉说道：“沈大夫，不若您先看看我包扎的伤口再说？”
沈壹气的胡子颤抖：“你……好，我就看看，你还能包扎出一朵花儿来。”
说着，便坐下来开始检查。
将包扎的纱布打开，沈大夫点点头说道：“嗯，这包扎的手法倒是不错，也没有什么错处。咦……”
他说到这儿并不说话，而是开始细细的检查，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这手法跟我的差不多，但是似乎又有了一些改进，哪个更好一点儿我现在还说不清宋，不过想来你这样的手法应该是更好一些的。还有这伤口的处理，却是比我的药高明。”
婉清对于这个沈大夫也有了不少的好感，对于他刚刚进来便指着自己骂的那些恼怒也消散的一点儿没有了。
。这是个真性情，直性子的人。不管什么事儿都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他说来出来的话就是心中所想，对于这样的人，纵然他说的话再怎么难听，婉清也是讨厌不起来的。
她笑了笑，说道：“比你高明可不敢当，不过是在清洗伤口的时候用了我自己配置的药粉，在清热解毒方面有奇效的。”
沈大夫眼睛一亮，问道：“哦？当真？”
他是想开口问她方子的，可是这样张口便问人家的药方是一件十分不礼貌的事情。毕竟，这些可都是秘方，一般人都是藏着掖着的，换了是他，他只怕也不会轻易交出来。
是以，话到了嘴边，他也没有问出来。
婉清说道：“我这次过来带了不少，都给您吧。”
“好好。”沈大夫觉得，纵然自己不知道方子，可是现在有了药，他一味味的辨认，也大致能够将药方上面涉及的那些药辨认出来了吧？
当了这么多年的军医，沈壹对于外伤也有了长足的了解。
尤其是好多人明明伤的不重，却在伤口出脓之后开始发热，接着说胡话，往往坚持不到三天人就没救了。
渐渐的他也明白，这都是伤口出脓惹的祸。也知道伤口清洁和清热解毒的重要性！这些年，他一直致力于研究清热解毒的药方，不过终究还是差了那么一两分。清热解毒的功效确然是有，但是似乎那伤口出脓还有自己不知道的原因，药方上面的药终究还是无法完全起效。
而近日看到婉清包扎的伤口，他便觉得，纵然她这药还不到完全解决伤口出脓的问题，但是药效应该跟自己研究的方子差不多。或者更甚，他想要好好研究，取长补短，他相信，只要自己弄出来新的能够彻底针对外伤的伤药来，这些士兵们的死亡的几率会大大的降低。
沈壹已经急不可耐的想要拿到婉清的药了，婉清摇摇头：“这位沈大夫，还真是急性子。”
“谁说不是呢？不过，他却是真的很敬业，对待伤员们也很好。其实，凭他的医术，完全能够胜任太医院院正一职的，却还是甘愿跟着军队到处跑。”
“这样的人，是值得我们尊敬的。”
天色已经不早，陆长宁说道：“好了，现在已经基本上没有什么事情了，我还是送你回去吧。”
婉清点点头，说道：“也好。”
外面月色如钩，寒风阵阵，偶尔从帐篷里传来一阵细微的呻吟，又或者是士兵们酣睡打呼噜的声音。
这一切，都将这夜衬托的更为静谧。
脚下踩着枯枝落叶，一阵沙沙的声音，婉清说道：“陆将军——”
“还是叫我陆大哥吧，你两次救我性命，怎么还将我当成是个外人呢？”
婉清笑笑，“那好吧，陆大哥，我有个提议，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陆长宁从认识婉清开始，就见识了许多她的神奇之处，昨日那一仗虽然他并不在现场，但是却不妨碍他了解这场战役，他听完只觉得匪夷所思，但是却又觉得倘若是奚婉清的话，也是完全能够做得到的。
是以，对于奚婉清说的提议，他心里莫名的还没有听到究竟为何，便已经开始重视起来。
他笑着点头说道：“我知道，你的脑袋瓜子里装了不少点子，说说看这一次又是什么想法？”
。婉清：“……”我也没给你出过什么点子啊？怎么就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不过，她还是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在给士兵们训练攻击和战阵之外，空闲时间也给他们培训一下如何包扎处理伤口。还有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如何自救，同时，我觉得还要特别选出一些人进行特殊训练，提高单兵作战的能力。毕竟有些事情，并不适合军队突袭，像是获取情报一些工作，就可以交给特殊部队的人完成。”
像是现代的一些侦察兵，特种兵什么的。
这个时候的军队编制还是太过混乱了，顶多就是按照骑兵步兵来分的。兵种没有细分，打仗的时候完全依赖战术和人海战术，效率不得不说，是很低。
陆长宁眼睛一亮，“你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
他觉得，奚婉清说的这些完全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