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顿了顿，又说道：“至于那个替死鬼，就让奚氏来做好了。”
“奚氏？”
皇上表情明显有些不太愿意，太后没有皱起，“怎么？舍不得？不过一个女人，你就这幅样子？”
“不……没有。”
看着皇帝离开，太后有些头痛的躺在榻上，心里却在想着皇帝自登基以来这短短时间所办的事情，有不少，都是十足十的大昏招，着实让人无奈。
紧接着太后恍惚又想起，永宁侯府被打击成那样，却不见太皇太后有丝毫伤心之处，她眉头一拧，总觉得自己这是上了太皇太后的当了。
皇帝也算是很有行动力，当即将逆扬收押，接着拟召将事情都往奚清芸头上推。大致就是奚清芸身为奚府庶女，跟奚清芸原本就不对盘，之后又发生了许多事情，奚清芸的生母张氏算是折在奚婉清的手中，奚清芸为了报仇这才一心想着要往燕王府挤去。
之后，奚清芸更是不知道从何处得到了奚婉清的贴身香囊，想要以此来嫁祸给奚婉清。
念在奚清芸伺候了皇上一场，剥去妃子位分，打入冷宫……
之后的事情牵扯到了太后，朝臣们也知道，大约就是不了了之了。
婉清待在府里听到这个消息，只是浅浅笑了笑，脑海中恍惚想起了当时奚清芸在天牢中去看望自己时那不可一世的眼神，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世事无常，以后会遇到什么人什么事谁也无法预料，而我们能够把握住的唯有现在。
“不好了小姐，沈壹他……他……”
红柳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脸上带着满满的迷茫和伤感，婉清心底一惊，问道：“沈壹怎么了？”
虽然明知道按照沈壹的执念，既然已经知道了当日的真相，便不可能再当做不知道一般，难道是他做了什么傻事遇到危险了？还是已经？婉清从没有见过这般模样的红柳，看起来分外悲伤。婉清所熟悉的红柳，从来都是冷静的，便是婉清也甚少在她的脸上看到什么别的表情。
红柳眼泪就这么毫无征兆的流了下来：“沈壹他，净身入宫了。”
“什么？！”不仅仅是婉清，便是连待在一旁的红芍碧桃几个人也是惊呼出声，这怎么可能？竟然净身入宫了吗？总有一日，这样的仇是能够报的，现在的朝廷已经对太后和皇帝有了怨言，婉清能够相信他们的日子不会好过。而经过这一次，皇帝对逆扬不再信任，同样的逆扬也有了防范，两个人定是会斗的水火不容的。
到时候都不需要沈壹出手，这些人铁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只是为何要这般想不开等不及？再看红柳，眼泪一流下来便如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从前可从没有发现，红柳竟是这般爱哭之人。
而且，从前也不曾发现，红柳竟然会这般担心沈壹。难道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这两个人发展出了点儿什么别样的情愫？
婉清心底忽然感觉到一阵心慌，倘若当真是那样，那她岂不是罪过大了？若是没有她的多嘴，沈壹便不会冲动的坐下这样的决定。那么，他们二人之间便还会有可能。可是现在……
“已经净身了吗？”
红柳点点头：“消息传来已经确定了。”
“难道他还用了易容术？”沈壹的面容宋恪知道，还有跟在宋恪身边的不少人都认识，若是不改变容貌就这么进宫，怎么可能会这么顺利？接着，何望乡手里拿着一份东西进来说道：“主子，沈壹确然是易容之后入宫的。如今，虽然皇上和太后的日子并不如之前那般好过，甚至朝中还有民间已经有了怨言，可是这应该远远不能平息沈壹的愤怒，是以他才这般孤注一掷吧。”
是啊，沈壹的医术原本就不错，后来跟在自己身边还有在生死轮回殿也历练了这么久，又学习了许多现代的医学理论，医术比之过去自然是更上一层楼。一个懂医术的人，只要让他能够接近仇人，那么他报仇的机会便是多如牛毛，手段也是让人防不胜防。
婉清低声叹息一声，说道：“既然事情已经成为了定局，那我也没有别的法子。”
她看了红柳一脸，旁边夏暖拿着自己的帕子递过去，眼眶也是红红的，安慰道：“你别难过了。至少他人还在不是吗？”
碧桃瞪了夏暖一眼，就知道乱说话，这个夏暖！这是在安慰人吗？婉清说道：“好了，你下去休息吧，明天我们准备出发往宋地。”
这几日空闲的时间，婉清也没有闲着，而是找了不少关于宋地的资料。宋地，从前有叫东郡，在大璟版图中靠在偏东的位置，是一个富饶之地。物产丰富，而且地域辽阔，算是整个大璟最好的封地。
且在宋地边缘的地方，还设有一处练兵的场所，往东边就跟东部边境靠的很近，民风比之京城和江南地带要开放许多。因为历来宋地都是自治，但是一旦封王定然会对皇权构成威胁，是以宋地已经许久不曾分封出去了。因此宋地的官员虽然隶属于王府，但是实际上还是由吏部统一考核。
但是相对而言，宋地的关于又要自由一些。
这么多年下来，宋地的官员也已经连成一体，基本上都是由家族直接任免，到了宋地想要安心发展，这些人也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不管在哪儿，都是不轻松的。
生死轮回殿就设立在原来的白水庵的地方，沈壹这一年多以来也教导了不少徒弟出来，现在全部都留在那儿，婉清只打算留下一些人管理，京城的店铺等婉清也一并交托了宋昭代为管理了。
事情都安排妥当，也是时候该离开京城了。
京城在许多人的眼中，就是一块肥肉，婉清和宋禹一致认为，与其身处其中被动防御，还不如跳出这个圈外，努力发展自身。
如今所有的一切，都在按照他们所预料的那般发展着，除了还会有个别的意外……
京城如今暂时出不了什么乱子，而且南境又有裴逸风牵制着李思成，这会儿他们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第二日婉清等人已经将东西全部收拾妥当，只是红柳却是说道：“小姐，今日离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到这里了。奴婢……奴婢心里其实也已经不再奢求什么，但是奴婢还是希望能够在离去之前再见一面沈壹。”
沈壹如今刚刚进宫，改了容貌，如今在内侍监当差，虽然不得重用，不过手里也没有多少活儿，这件事宋禹还是能够安排好的。
沈壹在宫中改名叫做李春，但从容貌上来说已经全然看不出从前的样子。
红柳一见到他，眼泪便止不住的刷的一下流了下来，她上前伸手摸了摸沈壹的面皮，声音是她从未有过的哽咽：“你……这是人皮面具，还是……”
后面的话她根本无法问出口，若是人皮面具虽然人是会少受一些苦。可是宫中那种地方，时间长了定然是会被人发现的吧？而若不是，那他岂不是受了剥皮削骨之痛，才会变成如今这般面目全非的模样？一想到如此，红柳的心便止不住的揪痛。仿佛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着扯着一般。
沈壹却是无所谓的笑了笑：“我觉得值得。”
他这一辈子，从前的日子虽然过得清苦，却真实。做着自己喜欢的事，还有自己最亲爱的人在身边。然而好日子终究过得不长久，之后他的人生便是活在一个巨大的谎言中，助纣为虐！
或许若是没有这个谎言，他对于复仇还没有那么大的执念。然而，在经历过那些之后，他的人生除了复仇似乎已经没有其他念想。
“值得？”
沈壹不敢看红柳的眼睛，只将头撇到了另一边。
当初在南境的时候，他们便认识了。之后从南境回到京城的一路上，他们也是相伴在一块儿的。红柳是个极有个性的女子，性子有点冷，但是却又有侠义之心。看上去似乎是对任何事都很冷漠，可是那也只是表象。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她所吸引，然而当他觉得自己的人生被仇恨所充斥，没有资格跟她表白的时候，却不想这个女子竟也对他生了情。
两人之间沉默的时间有些长，过了好一会儿，沈壹才动了动唇，开口说道：“算是我辜负你了吧。惟愿你往后遇到比我更好的。”
至少，身上没有背负那么多，至少也是将她放在心上作为责任的。
而他，便是说一句往后我便是你的兄长这样的话，都没有资格！
红柳有些崩溃，红着眼眶指着他大声说道：“对！是你辜负了我！是你对不起我！既然如此，你就该将你这条命抵给我！没有我的允许，你就老老实实的待在宫里好好活着！”
“……好。”
沈壹笑了笑。
从前在他最为黑暗无助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悲惨的人。只是现在，他却已然不会这么觉得了。至少，他的前半生是幸福的，而被他认为不幸的后半生也遇到了令他心动且心底也有他的女子，这辈子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