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
马普尔2017-12-08 10:543,235

  终不得幸免

  远古时代,每个生命都是完整的自己。这个说法出自柏拉图的《盛宴》,其中记载著名喜剧家阿里斯托芬曾经说过,远古神话世界中,每个人都是由男女、男男、女女而构成的,每个人都是一体双面,自给自足,相安无事,心满意足。但神看不惯人类如此逍遥,于是动用神力,以利刃将每个人劈成两半。从此,存活于这个世上的每个人都变得失魂落魄、患得患失,惶惶不可终日地在茫茫人海中寻求着原本属于自己的另一半。痴男怨女,多少悲欢离合由此而起。

  很多人,自以为寻找到了命中注定的另一半,灵魂缺口从此补全,但却不知,彼此的相遇会变成一场积毁销骨的歼灭战。电影《烈火情人》讲述的就是这样一个悲情到狗血的故事。其实,我更喜欢这部电影的另一个译名《爱的重伤》。唯有如此蛮不讲理地爱到深处,才会硬生生撕裂开一道生命中最深切的伤口。

  史蒂芬是英国政坛一名前程远大的政治家。妻子英格丽出身于古老家族,岳父鼎力帮助他在政治界施展自己的才华。穿着合体西服的他穿梭在议会大厅里,长身玉立,风度翩翩。深受首相器重的他,眼看就可以进入内阁,生活中儿女双全,妻子贤惠,似乎没有任何不满足的地方,但他的眼神在不经意闪烁的瞬间,充满倦意。

  在一个无趣的例行酒会中,一个黑衣短发少女出现在史蒂芬的面前,自我介绍是其子马丁的新女友。少女名叫安娜,穿着一套黑色缎面的贴身套裙,腰身纤细,目光灼灼。她的胸前别着一枚闪闪发光的胸针,一只展翅飞翔的小鸟,但那形状尖锐的却好像一把危险的匕首。和安娜对视,史蒂芬似乎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一些自己曾经熟悉的东西。二人明明是初次见面,却仿佛是似曾相识。

  这种熟悉并没有给史蒂芬带来安心感,相反,安娜的目光让他领会到一种危险。当马丁兴奋地带着安娜回家和父母相聚的时候,见惯大阵仗的史蒂芬却感到一丝退缩,他没有第一时间去和安娜握手,而是缩在房间里,奋力地拔着一只红酒的瓶塞。

  从事古董鉴定业的安娜很喜欢穿黑色衣服,黑色丝袜,把腰肢用宽皮带扎得细细的。她行走在街道上,面容平静,目光坚定。她钻进电话亭给史蒂芬打了一个电话,这个电话似乎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他飞快地对话筒那边的她说:“给我一个地址,一个小时后见面。”

  双方都非常冒昧,但彼此又如此自然。似乎只能用早已命中注定来解释。彼此的身份差异、年龄差异,还有几近乱伦的关系,会引起丑闻的危险……他和她双眼中只有对方,感觉到了这一步,一切现实世界的顾忌似乎都已经不复存在。安娜在自己的寓所迎接他,姿势似乎在投降,眼神却明明在挑衅。史蒂芬明明在欢娱,但表情却痛苦:有生之年遇到你,简直就是宿命,简直无法抵抗,只能举双手投降。

  两人心照不宣地在下一次家庭聚会的餐桌上见面。英格丽为了儿子未来的幸福,对安娜的身世旁敲侧击:出身外交官家庭,小时候一直在全欧洲搬家,十六岁的哥哥在她十五岁的时候自杀身亡。出于每个婆婆挑剔的心情,英格丽不满地在离席时跟史蒂芬嘀咕:我不相信她。当两人独处时,史蒂芬绝望地问安娜:“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她会永远迎接自己,承诺永远等待自己。但她拒绝改变现状,希望一切顺其自然,包括和其子马丁的情侣关系。她警告他:“受过伤的人是危险的,因为他们知道如何去存活。”

  史蒂芬去布鲁塞尔心不在焉地开国际会议,因为知道安娜和马丁去巴黎度周末而隐隐痛楚着。在会议间歇时,他踯躅于布鲁塞尔的街头,突然如一个少年般,冲动地跳上开往巴黎的火车。

  巴黎清早的街头,安娜裹着暗色及踝大衣在教堂门口和史蒂芬见面。史蒂芬看着她的脸,目光犹如沉溺在深水中绝望的人。如果此刻看不到她的脸,他就会窒息而死。匆匆分别时安娜警告他:不要试图跟踪我和马丁。史蒂芬在安娜所住的旅馆对面租了个房间住下,要了丰盛的早餐,他走到窗前欲拉窗帘,却看到马路对面的窗口里,儿子马丁和安娜正在亲密地吃早餐,然后开始互相爱抚,拉闭了窗帘……史蒂芬嘴角向上弯曲,似乎是笑了。他坐下来,决定去吃一顿样式丰富的早餐。但下一个镜头,他蜷缩在床上,宛若缩在子宫中的婴儿,羸弱无力地哀哀哭泣着。史蒂芬知道自己越来越焦躁不安。安娜的存在一方面让他狂喜,一方面令他绝望。他时时刻刻在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折磨中忽上忽下,作为政治家的那种冷静不复存在,生而为人的天生活力好像不听话的顽童,时而跳出原本作为社会人的那个古板躯壳,折磨、啮咬、冲撞、发狂。

  一个原本约好的时间,史蒂芬到安娜家赴约,却看到她家中有一个不请自来的意外访客:年轻男人彼得。彼得看向安娜的目光让史蒂芬感到不舒服。他像个嫉妒冲动的小男孩,藏在暗处看着彼得从安娜家告辞离去,然后冲进她家中质问她:“他是谁?”安娜告诉他,彼得是自己的青梅竹马,因为嫉妒彼得,自己的哥哥阿斯顿选择了自杀。听她娓娓讲述那段充满伤痛的往事,史蒂芬对她的情欲反而不可抑制。像安娜这种天生带有自毁人格的类型,对他人永远意味着伤痛和危险的境地,吸引巨大,代价巨大,而沉溺在她怀抱的人却无力挣脱,宛若飞蛾扑火却奋不顾身。大概这就是一场赴汤蹈火却在所不惜的绝望爱恋,她是火焰,她是危险,她是

  毁灭。

  在英格丽家族城堡中度假聚会的时候,马丁向全家人宣布他和安娜决定结婚。那一刻,安娜望向史蒂芬的眼神平静坚定,而史蒂芬却黯然失神。手忙脚乱之间想伸手祝贺儿子,却打翻了红酒在白色餐布上,如同一摊刺眼的鲜血,似乎预兆着未来的那场

  悲剧。全家人都开始忙碌着准备马丁和安娜的婚事。他们和安娜的母亲会面,那个似乎口无遮拦、常常一针见血的老太太,在单独和史蒂芬在一起的时候,明确地说:“和马丁结婚是安娜开始新生活的机会,你不要阻拦她。我注意到吃饭的时候你的眼睛不敢正眼看她,我希望你放弃她。”目光毒辣的老太太啊,大概这份对人性的聪明和练达来自于她曾经嫁过四任丈夫。

  为了儿子,为了重归平静,史蒂芬向安娜提出分手。但见不到安娜的日子里,史蒂芬坐立不安,宛若丢失了什么,永远在惴惴不安。他瘦削的脸庞日渐消瘦,深邃的眼睛里盛满悲伤。直到他收到一个小小包裹,里面盛着一串钥匙,一个地址。登上那一道宛若迷宫的长长盘梯,楼顶的房间里,简单的家具,临窗的小圆桌上摆着一瓶鲜花,一个小本子上打开,纸上写着下次见面的时间。他靠在窗边,如释重负,百叶窗的阴影映在他的脸上,再一次,他向这彷徨不定的命运举手投降。在家中,他看到正和英格丽、马丁筹备婚礼细节的安娜,他把钥匙贴在唇上给她看。她看着他,好像久别重逢。注视着对方的眼睛里包藏着一个秘密,他像一个小孩子般欣喜。

  好像命中注定,两个人的私会场面被儿子马丁撞破,无比惊愕的马丁连连后退,失足从高高盘梯的中间坠落下去。史蒂芬赤裸着身体追下楼去,悲恸地搂着死去的儿子。那个场面和油画中伊凡雷帝失手杀死儿子的悲恸场面,何其相似。纷乱中,穿着整齐的安娜悄然离去。她的眼神空洞茫然。似乎不知还能到哪里去。这场惊破天的丑闻的余波是妻子英格丽痛楚的质问,以及史蒂芬平静的辞职。他找到安娜的妈妈,希望能再看到安娜。她坐在里间床上,转过头看着他,镜头在她的脸上渐渐隐黑。

  杰里米·艾恩斯真是一个天生充满无辜受伤感的演员,他主演的三部电影《蝴蝶君》《洛丽塔》以及本片,堪称“伤痛三部曲”,全都是畸形恋情,全都是万劫不复。当年的他身材笔直,眼神倦怠,表情隐忍,永远承受不住那场宛若瘟疫般呼啸而来的激情,只能身不由己,任凭燃烧,越猛烈,越残酷,越溃不成军。

  多年后,我们看到曾经衣冠楚楚的史蒂芬,蓄长了头发,穿着略显邋遢的束脚裤,独行于欧洲某个不知名的古镇上,拎着一网兜水果回到自己居住的小屋。“人很容易遗世独居,我旅行,直到找到我自己的生活,人到底是什么做的,无从知晓。”屋内只有维持生活的最简单设施,一面空墙上,挂着那张史蒂芬、马丁和安娜曾经的黑白合影。史蒂芬拉把椅子坐下,凝望着那张巨大照片上安娜的面容。

  “后来我只见过她一次,在机场。她没看见我,她和彼得在一起,抱着一个孩子,跟别的女人没什么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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