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可说的,娘娘分明已经放弃了九州的百姓和我们!”
夏尤清能够理解这些大臣的心情,但是却不能够认同,但是不认同却不能将自己的不悦表现出来。
能够坚持到九州国灭,并且在如此恶劣的情况下躲躲藏藏依然坚持着复国梦而隐瞒身份的大臣,夏尤清从心底是佩服的。
“如果我真的放弃了你们,那么今日你们见到的就不是我,而是中商的巡逻兵。”
夏尤清冷静的看过诸位大臣,这里面有她认识的,也有她不认识的,九州的动荡过于厉害,自从夏尤清走后,为了在艰难的困境中维持下来,丁振国必定呕心沥血将朝廷中有能力的官员努力往上提拔。
虽然夏尤清说话难听,但是却让大臣们渐渐冷静了下来。
沉默了片刻,突然一声哭腔在屋里冒出,接着隐隐的啜泣声越来越多,夏尤清扭过头,不去看身后站着的大臣们,忍不住的,她的心中也满是酸涩。
当初满朝文武的大臣,大家齐心协力、总以为努力就会成功,可是现在却只剩下这几个了,连这一个临时找的屋子都装不满。
“丁左茶临走时可曾说过什么?”夏尤清沉默了半晌,慢慢问道。
其中一位大臣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脸上闪过一丝悲痛,“中商的大军来的太突然了,丁大人根本就来不及安排什么,当时我们都知道,城破也就在瞬息之间。”
“城破了,我们的家就没了,我们谁都想要坚持的时间久一点,可是我们没有援军……”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还原着城破那天的情景,众位大臣的叙述缓慢而又沉重,夏尤清没有插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在这个屋子当中,论年龄她是最小的,但是大臣们见到她却如同见到当初的那位智计百出、让人臣服的清嫔娘娘。
一时间,慌乱无措的心安定了下来,有了主心骨。
如同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孩子,如果之前还能够坚强,但是见到大人的时候,那委屈就爆发了出来。
“现在九州已经没了,如果诸位大臣们同意,我还是你们的清嫔娘娘。”
“娘娘!”
“多谢……娘娘……”
夏尤清的话让本来心已经安定的大臣脸上出现惊喜的神色,可是流亡了许久的他们早已不知应该如何表达感谢。
慢慢的,这些大臣们站成两列,以九州国灭前最后的职位来由前往后地站位I……
“臣九州国机要处从三品官员廖田昊……”
“臣九州国军部……”
“臣九州国……”
“臣……”
名字一个一个地报上来,恍惚间如同回到了那个朝堂,那时候依然人才济济,停顿了片刻,这些大臣恭敬地行九州的跪拜大礼:
“娘娘千岁,千岁千岁千千岁!”
“娘娘千岁,千岁千岁千千岁!”
“娘娘千岁,千岁千岁千千岁!”
还有什么有现在这一刻震撼?
夏尤清执掌朝廷政务如此之久,却从未在意过那些唱喏,而今日,在这个破败的小屋中,夏尤清却有一种敬畏。
心怀信仰的人让人敬畏。
坚贞不饶的人让人敬畏。
他们……让人敬畏。
小小的屋里站的大臣不多,却能够从夏尤清的面前排到后面的门口,不足十人。
夏尤清起身,整了整衣冠,不卑不亢地站在众官之前。
“我以九州最后一位皇妃下达命令,各位大臣进入中商吏治考核,接任中商的政务!”
“臣等遵旨。”
……
……
月桂依然不能够出现在夏尤清的周围,但是此时夏尤清身边已经隐藏了不少的护卫。
亲自挑选着诗会需要的地方,并命令下去采买足够的笔墨纸砚。
“四面拉长桌,中间只放一张小桌,能言善辩的人站在这桌子后面,到时候场上一旦出现了没人应和或者情绪激烈的时候,这里站着的人必须能够应对。”
“是。”
夏尤清说的并不快,下面的人一人负责一项,将夏尤清所讲的东西一一都记了下来。
“夏姑娘,奴才将造纸坊的掌柜给叫来了,这是咱们要的纸,需要裁成多大的?”
“夏姑娘,蔡庆功老前辈目前没在三国境内,我们要如何联系他?”
“夏姑娘,这是奴才按照您的要求布置的假山,您看一下这样摆放可以吗?”
“夏姑娘,这是诗会当日的吃食,还有安排的住宿,附近的客栈我们都提前打了招呼,到时候就招待我们安排的人。”
“夏姑娘,奴才……”
“夏姑娘……”
夏尤清可谓是忙的脚不沾地,不等坐下就又有人叫她。
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她将几个顾怀信给她的智囊团找来,此时她已经有些疲累,可是因为待会儿跟智囊团还有事相商,所以她并未躺下,只是靠着凭几按揉着太阳穴。
“夏姑娘,诸位大人们来了。”
奴才轻叩着门扉,夏尤清坐直山体,脸上的疲惫一扫而过,眨眼间又是那个运筹帷幄的夏姑娘。
“麻烦请诸位大臣进来。”
来人有三位,夏尤清对他们并不熟悉,自从夏尤清同意主办诗会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三位大人。
“各位好,我是夏尤清,今日特意让各位大人前来,就是为了商议七日后诗会的题头。”
题头是诗会的核心,一般一个诗会都会按照这个题头进行,当然小的诗会只有一个题头,大家寻个开心,或者三两好友,或者彼此切磋。
但是夏尤清所主持的诗会与他们不可同日而语。
“夏姑娘客气了,请问陛下可有训言?”
这位大人为人也算谨慎,他既然这么问了,也就打定主意按照陛下的想法来。
这想法本来不错,但是对于诗会,顾怀信却没有任何的话交代。
“陛下日理万机,这种小事我们做臣民的能够自己解决还是不要麻烦陛下了。”
开口说话的那人沉默不语,既未赞同,也未反对。
另一人说道:“那夏姑娘可有何想法?”
夏尤清闻言笑笑不语,此刻在未了解三个人的想法之前,她一个身份尴尬的人虽然领了差事,却也不便此时开口。
最后那人沉默片刻,迟疑着,“陛下不可能突然间想要办诗会,这之前夏姑娘可曾知道发生了什么?”
智囊跟大臣最大的不同是,他们的胸襟眼光不同,看问题的角度不同,局限于他们的思维,大臣们能够为天下苍生着想,甚至有的时候能够先斩后奏。
而智囊只为自己的主人谋求利益,他们所思所想最会揣摩上意。
夏尤清看着这三人,开口闭口的都是陛下的想法,她心中暗笑,脸上却不动声色。
她想,她大概知道为何顾怀信将这三人安排在她的身边协助她处理诗会事宜了。
“陛下在办理诗会之前,曾经头疼九州与中商两国的百姓、大臣不能够合二为一,这之间甚至有许多不必要的争斗,浪费了我们不少的兵力。”
三位大人闻言皆若有所思,看样子已经明白了顾怀信特意举办此次诗会的原因。
“合则两利,斗则俱伤,诸位你们看着题头如何?”
这人话刚说出来,另两位点点头,却又摇头,“不好不好,虽然点题,但未免过于激进,说不定会让九州的学者心怀不满。”
“夏姑娘是九州人,那夏姑娘以为呢?”
于是三人俱将目光放在了夏尤清身上,夏尤清闻言只是微微一笑,“我是身在此山中,反而不如诸位大臣看的分明。”
三人想想也是,于是又是一番讨论,最后还是定了这个题头。
“还有一件事,虽然陛下未提,但是从陛下最近的所忧所思当中,我们也应该忧陛下所忧,思陛下所思。”
看着三人已经争辩完毕,并将第一个题头记下,夏尤清开始引导,“刚刚三位也考虑过,题头太过点题会引起九州学者的不满,那为何我们不能将他们的不满消去,让这些学者为我们所用?”
“夏姑娘的意思是……”
“还请诸位大臣想个题头,这类问题尤清实在应对不来。”
夏尤清没有回答,反而苦笑着摆了摆手,将题头的问题交给三人是最好的。
她完成了顾怀信的任务,又办成了自己想要办的事,最重要的是,她身为一个九州人,没有越俎代庖。
而夏尤清那晚遣散的九州的大臣们,此时已经磨刀霍霍地准备在诗会上一展自己的学识!
他们虽然刚开始心中有些不能接受,可是等回来后细细一琢磨,他们不得不佩服清嫔娘娘的深谋远虑。
在外围谋划总不如隐入朝廷当中,只有他们培养了自己的势力,甚至拥有了能够左右朝廷决策的能力,他们才能够有复国的希望。
而他们现在无兵无将、无钱无粮,想要谈复国谈何容易?
最为重要的是,只有他们入了朝廷,才能够想尽办法维护九州的百姓不受中商的侵害。
等人走了,夏尤清靠在凭几上闭上眼睛。
她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盘棋局,这边是她,那边是顾怀信,而无数的棋子错落起上……
她找不到赢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