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太后的额头贴着膏药,她神色有些难受,闭着眼睛让秋晚大宫女为她按摩着额头。
“太后娘娘,再过一刻钟宫宴就要开始了,奴婢为您将这膏药揭下来?”
但太后还是一个很将就体面的人,在面对外面众人的时候,是绝对不允许自己有如此有失体统的时候。
“再贴会儿,你去前面看看来了多少人了。”
“是,太后娘娘。”
秋晚大宫女行了一礼就脚步匆匆地往前面疾步而去,路上正遇到打这边来的夏尤清。
她往路边一站,凝目看去,就发现了夏尤清衣服上的猫腻,她当即就有些不高兴,等着夏尤清走进了也不行礼。
“姑娘可是感觉太后娘娘送的衣服不合适,所以还要自己改一下?”
秋晚大宫女这话说的比较严重,但是也并非不合礼数,即使夏尤清侍寝了当今的万岁爷,却也没有被封位份不是?而且她还是太后娘娘手下的第一宫女,自然有这资格询问夏尤清。
夏尤清见状也只是微微点了下头算是行礼。
“秋晚姑姑,太后娘娘可是去了?”
秋晚大宫女闻言,皮笑肉不笑地问道:“如何,你还想在太后娘娘的后面过去不成?”
早就已经预料到了今日会碰到的难堪,夏尤清也不着急,在她的面上丝毫看不出即使昨日她还忧心于李谦之死,还有背后一切不被理解的城破国亡。
“尤清只是关心太后娘娘的身体,那日去太后娘娘那里请安太后就身体抱恙未曾一见,是以尤清才有此一问。”
秋晚大宫女笑意不达眼底,瞥了眼夏尤清身上穿的衣服。
“这身衣服是谁改的?看这针脚就不细腻,如果夏姑娘真的关心太后娘娘的话,不妨在这里等着,我去为姑娘再拿一套换上。”
这话就说的有点威胁了,仿佛夏尤清不等着就是不关心太后娘娘,这样不就是说明刚刚的她在说谎?
可是夏尤清又怎么可能站在这里让人算计?
“这就不麻烦秋晚姑姑了,毕竟这身衣服是太后娘娘所赐,尤清轻易不敢换下,而且宴会时间也快到了,尤清着急赶去宴会,而且在这里也并不方便换衣服。”
秋晚大宫女眼闪厉色,刚想开口,夏尤清语调不紧不慢地接上。
“而且秋晚姑姑还是将太后娘娘赏赐的东西看好为妙,如果尤清身边不是有一个多年的嬷嬷,或许就会被人怀疑到了身上了。”
秋晚大宫女闻言立马闭嘴,神色游移不定地打量着夏尤清。
她怎么感觉今日的夏尤清有些不同?
难道是夏尤清口中所说的那个嬷嬷?
心里想到那宋嬷嬷的样子,似乎这个理由也能够让人信服。
失算!
但无论如何这些放不到台面上的事情都不能够沾染到太后娘娘,想到这里秋晚大宫女一笑。
“看来还是夏姑娘帮了秋晚,下次再送东西秋晚必定检查清楚!”
最后的“检查清楚”四字,秋晚大宫女说的尤为咬牙切齿。
说完,秋晚大宫女直接转身就走了,夏尤清也转身慢慢走着,等走了几步,回头,看着秋晚大宫女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拐角处,她沉默了片刻,微微叹了口气。
抬头看着这方四角天空的逼仄,她闭上眼睛让这一刻的自己什么也不想。
……
……
秋晚大宫女回去的时候,正看到太后娘娘被伺候着换宫装,她只是看了眼太后娘娘身边的宫女,就上前自然而然接手了。
“怎么样了?”但太后双手张着让人整理着衣服,闭着眼睛,嘴里问道。
“回太后,奴婢看到夏姑娘了,她身上穿着太后娘娘赐下的衣服,可上面的花样改了改。”
但太后就如同没听到般依然闭着眼睛,屋里没有一个人说话,一个个都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正在这时候但太后突然就笑了一声,“倒是一个机灵的。”
秋晚大宫女闻言迟疑了一下,还是就实说道:“娘娘,奴婢推断,夏尤清衣服上的花样并非她自己看出来的,而是夏尤清身边的那个宋嬷嬷。”
但太后闻言听不出情绪的应了一声。
收拾完毕,但太后敛镜自照,看着镜子中自己脸上精致的妆容,她伸手,手指上是长而贴满了金片的护甲,伸手抚弄着自己的鬓角,然后又左右照了照自己的眼角。
“哎,老了啊,眼角都有皱纹了。”
秋晚大宫女闻言笑着逗但太后开心,“太后这哪里是老啊,这明明是笑纹,代表太后您的福气和善。”
但太后闻听此话非常满意,将那小镜子往梳妆台上一扣。
“走吧,今儿个就去前面看看都是什么妖魔鬼怪。”
秋晚大宫女闻言也笑着应和,两人的声音渐渐走远,留下来的本来伺候太后娘娘更衣的小宫女这才狠狠地啐了一声,阴着一张脸回自己的班房了。
……
……
夏尤清虽然新承恩宠,但是对这燕京的贵妇们来说还是一个好无根基的新人,是以虽然大家多多少少都听说过这位新人,但是真正想要来结交的却并没有几个。
在这时候,突然传来太监的唱喏。
“太后娘娘驾到~~~”
夏尤清起身跟随着众人一起行礼,在这里,她并不需要太显眼。
但太后问身边的秋晚大宫女,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在场的众人却都能够听得清楚。
“小耗子今儿个可来了?”
小耗子是谁?
夏尤清还在疑惑,秋晚大宫女不愧是跟了太后娘娘很多年的,立马就知道了太后娘娘想问什么。
“太后娘娘举行的宫宴,长信侯要比谁都要着急呢,肯定已经来了。”
说音未落,就有一个尖细的笑声从外面传来,“秋晚姑姑果然是最懂我的,太后娘娘的宫宴,小耗子就算是断了腿爬也要爬来啊!”
这声音传来,夏尤清眼看着但太后听到这人的声音后神色好看了起来。
“小耗子就会哄哀家开心。”
这么几句话的时间,就已经进来一个面相白皙阴柔的男人,面白无须,且脸上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他看着但太后的视线也很奇怪。
“好了,大家都平身吧。”
长信侯卢浩的到来让太后笑开了颜,她捂着嘴娇小不已,让夏尤清浑身一斗,那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眼见着就要爬上脸。
她低下头,听着上面的动静。
长信侯显然很的太后娘娘的宠信,他身为一个侯爷,居然直接坐到了太后娘娘的身边,并亲手为太后娘娘斟了一杯茶水。
太后娘娘娇嗔,“今日是哀家举行的宫宴,小耗子怎么给哀家倒了茶水?秋晚,给哀家倒酒。”
长信侯连忙阻止,“太后娘娘这几日身子不太爽利,还是喝水吧,想来大家都孝顺,也不一定要太后您喝酒的。”
底下纷纷的应和声,夏尤清坐下,她的面前时一个小几,上面摆放的点心酒水夏尤清一点也没动,只是沉默地看着大家聊天,偶尔也附和地笑一下,不会显得太特立独行。
但是,太奇怪了。
夏尤清看着众人都见怪不怪的样子,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但太后与长信侯卢浩的相处。
难道大家都看不出两人之间的不对?
不对,难道是她想差了?
长信侯无论多大的爵位,其本质是一个无根的太监,而且,他毕竟救过但太后的命,被但太后宠信也是应该。
最为重要的,确实当朝太后是权柄最为大的一个太后,她身后有丞相府的支持,而且还是当今皇上的养母……
这样一个天大的丑闻,谁敢往哪方面去想?!
压下心底的心思,夏尤清专心应付这一场宴会。
可是夏尤清想要低调,但太后却不会放过她,果然,但太后视线往她这边一看,长信侯那尖尖细细的声音立马响了起来。
“底下坐着的生面孔是谁?本侯爷怎么在这宫里没见过?”
夏尤清有些惊慌地抬头看了看四周,见周围的人都在看她,于是她有些愣愣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但太后身后的秋晚大宫女双眼眯了眯,她仔细打量着夏尤清的神态,这才将自从今日见了夏尤清心里存在的疑惑压了下去。
“对,就是你!”
“我,我叫夏尤清。”
闻言长信侯噗嗤一声笑了,众贵妇见长信侯笑了,也一个个拿手帕捂着嘴嗤嗤笑了起来,仿佛夏尤清说了一个什么笑话。
这更加让“没见过世面”的夏尤清手足无措。
长信侯笑罢,高声说道:“可真是一个不懂礼数的奴婢,太后娘娘,您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个宫女,难道教坊司没调教好吗?”
这本来是诋毁人的话,但太后也很满意长信侯颇合她心意的话,正要附和两句,可一低头就看到了下面坐着的傻不愣登的夏尤清,一口气立马就梗在了喉咙里。
这人居然没听懂!
“她就是万岁爷从九州带来的那个丫头。”最后,但太后也只能这样不咸不淡地解释。
“哦~~是新得了陛下宠信的女子啊?你可要好好伺候陛下,伺候好了太后娘娘可是有赏,懂得了吗?”
这话说的,仿佛太后是多么慈眉善目的母亲一般,夏尤清即使是个真的傻子也半个字不会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