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才说，这些灌溉之法的实施需要土地变革的推行？”顾怀信的语气中丝毫没有疑问，这让夏尤清看了他一眼。
“陛下何必拿这些东西来试探于我？”夏尤清说道，“我总归不过是一个随着陛下来到了中商，想要寻求一个安稳的异乡之人。”
“即使你再如何用这些话劝服自己，夏尤清终归不是一个普通女子。”
顾怀信将奏折收了回来，显然已经对这奏折如何处置心中有了成算，但是他表面上依然不疾不徐，让人看了能够跟着感觉到一种纪律严苛下的宁静。
“朕不是那种迂腐之人，如果女子有能力也可入朝听政。”
夏尤清闻言脸上现出讶色，她看着顾怀信的样子显然是不是开玩笑，她单手捂住嘴巴，就仿佛借由这个动作就能够将所有的失态都压进心中。
“女子入朝听政？”
夏尤清摇了摇头，假如她确实是一个胸怀伟略想要颠覆天下或者是一个想要为未来的女子地位拼一把的人，她或许真的会受到蛊惑。
可惜的是，她是夏彧的女儿，虽然她的许多行为离经叛道，但是却依然改变不了夏彧自她小的时候手把手的教导。
“我替天下的女子多谢陛下。”
了解了夏尤清的意思，顾怀信眼中闪过失望的神色，却也并未再多说什么，用罢晚膳，两人围坐在院子中品茶望月。
“陛下，自入宫以来我虽然去的地方不多，却也发现了些东西，不知这些东西是否会给陛下造成损失，也或许陛下能够顺势而为，一下就将四散的权利收回？”
夏尤清想要联络九州的旧部，但是却并未曾想要切实的去做这么一件事情，这个大陆经过了战争，百姓因为征兵而错过了秋收，万里的良田就此搁置。
这些夏尤清即使不再参与朝政但是依然深刻地记在脑海之中，无论是中商还是原九州，都需要休养生息。
“你并非是好奇之人。”
意思是夏尤清并非好奇之人，所以后宫之中的事情不会特意去接触，而让她看在了眼中并且了解了，那就肯定是这些事情自动找了上来，而能够自动找上来的，除了但太后顾怀信不作他想。
“确实是但太后。”夏尤清点头承认，两个聪明的人，有时候说话并不需要说的太透。
顾怀信抬头望去，“这些事情你不需要过于掺和。”
“看来陛下是知道了？”夏尤清继续道，“我只是不明白，陛下为何会封卢浩为长信侯？”
夏尤清听了一会儿，见顾怀信并未回答，她继续道：“既然知道卢浩有问题，这个侯爷由您册封，之后您总免不了被牵连一二。”
顾怀信见夏尤清仿佛听不到答案就会一直问下去，他慢慢将这段记忆从过往的时光长河中拉出，“丞相府一直树大根深，但太后也有野心想要将朕拉下皇位，但是他们一直单枪匹马的与朕作对，一个宫内一个宫外，联络并不方便，如果朕给了他们这方便呢？”
顾怀信说着，眼中凛冽如刀，表情却没有丝毫的改变，“他们能做到何种程度？”
“陛下过于冒险了。”
虽然这样说，但是纵观顾怀信这一生的所有决定，又有哪一个不是富贵险中求？
他不惧挑战，甚至凭借那股狠劲而精心策划，并最后能够获得成功。
假如顾怀信不是这么冒险，说不准以后的九州能否在她的治理下成功稳定下来，并且百废待兴。
因为九州如此一个大国，它历史悠久，多少明川大儒皆诞生于此……
……
……
“姑娘，听说今儿陛下在前殿上发火了。”
宋嬷嬷接了水回来后就神秘秘地跑来了夏尤清的房中，压低了声音说道。
夏尤清正描摹着书法，而她的手边正是顾怀信的亲笔字，她每描摹一字，都要停下来欣赏片刻。
“噗，宋嬷嬷大概是听差了吧？”
如果说顾怀信这心思深沉之人会发脾气，夏尤清还真不太相信。
“是真的姑娘，不知因为何事，前殿就被当庭打了三位大人的板子，可见陛下的心情非常不好，如果今日陛下来了姑娘这里，我们得小心伺候着。”
顾怀信难道还真的发脾气了？夏尤清将毛笔搁在笔架上，沉思着，却仿若无事地回答着宋嬷嬷的话。
她笑着，“难道我们以前没有小心伺候着？”
宋嬷嬷见状就知道夏姑娘没有将她的话记在心里，又怕到时候陛下来了夏姑娘冒犯了陛下，不由得就有些着急。
“姑娘，您这次得听宋嬷嬷我的。”
夏尤清重又拿起毛笔饱蘸墨汁，点了点头，这一次神色认真了不少，“嬷嬷的话我省的了，陛下来了我一定小心伺候着。”
宋嬷嬷闻言这才放心了不少，于是抬着自己打来的水就去厨房打算烧开了。
等人走没了，夏尤清头也不抬地说道：
“前殿发生了何事？”
随着夏尤清的话音一落，一个小太监从门外走了进来，这小太监耸着肩膀耸着脑袋，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认出，这人正是夏尤清几日前想要向他打听李谦之死的水亦阁中人。
“中商的陛下确实因为工部的问题发了火，并发落了几位大臣，这是大臣的名单，您过目。”
小太监说着就将一张纸条递上，还未等夏尤清看小太监声音低低地说：“如果夏姑娘看完了，还请尽快烧了。”
等夏尤清点了头，小太监这才松了口气，行了一礼就赶快地退了出去。
夏尤清摊开纸条，看着上面三个名字，她心中佩服二哥的水亦阁，能够在中商的皇宫之中安插眼线不说，甚至前殿刚刚发生的事情现在水亦阁就有消息传出。
与水亦阁比起来，她自己建立的势力根基反而浅薄了许多，九州的城门被迫，她的势力就受到了重创，月桂更是在九州城内忙着联络旧部抽不出手来帮她。
似乎一切又回到了当初的原点。
夏尤清慢慢将纸条攥在手心里，打算等找个机会就将她投入明火之中毁灭……
正这样想着，突然看到门口有个人影犹犹豫豫的，夏尤清一挑眉，认出了来人是谁。
“还有什么消息？”
“姑娘，”一直在门口徘徊不曾离去的小太监犹犹豫豫地走进来，他神色拘谨地看了一眼夏尤清，立马又低下了头，“您要找不到地方烧毁字条，不如就将那字条还给奴才吧。”
夏尤清闻言心中那个一轻，倒是认真的打量了小太监一眼。
没想到看起来不起眼，倒是一个细心的人，连她没有地方烧纸条都能够观察到。
将字条给了小太监后，夏尤清提起毛笔，慢慢在洁白的宣纸上写下了一个“乱”字。
……
……
顾怀信却并没有来夏尤清这里侍寝，也未曾让人过来传话，夏尤清自己一个人睡了一个安稳觉，第二日起床的时候，正看到宋嬷嬷站在院子里摊晒着被子。
“宋嬷嬷这是忙什么呢？”
宋嬷嬷回头见是夏尤清醒了，连忙停下手里忙活的动作。
“姑娘醒了？”宋嬷嬷笑着，“这日子见天地返潮，被子再不晒都有一股霉味，趁着今儿天气好，我这不赶快将被子拿出来晒晒。”
说着，宋嬷嬷转身用棍子敲打了那被子几下，等都将被子收拾好了，她转身往回走。
“就等着姑娘醒呢，姑娘的被子也要见见太阳。”
宋嬷嬷刚刚抱着夏尤清的被子出来，迎面就碰上了进门的顾怀信，宋嬷嬷一惊，差点就将手里的被子给吓掉了。
一时间，手里的被子她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只能艰难地行了一个礼，“陛下万岁……”
顾怀信直接摆了摆手，也不去看宋嬷嬷，抬头见台阶上夏尤清笑眯眯地看着，他紧绷的神色总算放松了些许。
“如果无事就与朕一同用早膳吧。”
夏尤清看了看头顶上的日头，“这么早早朝就完了？”
“嗯。”顾怀信并未多解释。
跟在顾怀信身后的小太监眼力见极好地跑出去传膳了，只留下院子里宋嬷嬷在那敲打被子的声音。
而那小太监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最起码宋嬷嬷在院子里很少见到他。
“听说昨日陛下发火了？”
这种事现在宫里传遍了，夏尤清也不怕说出来。
顾怀信也不避讳，他点了点头，“但太后最近的动作有些大，是时候警告一番了。”
夏尤清惊讶，“难道陛下到现在还不想连根拔起？”
“丞相的势力虽然经过多番清洗，但是依然有许多隐藏在暗处的人没有找到，这时候贸然动手打草惊蛇。”
“也就是说，你发火动的那些人是但太后的人，而非丞相府的人？”
顾怀信闻言冷冷一笑，“但太后的能力只是局限在后宫的阴私当中，以她的眼界，自己的势力受损必然要让丞相府的补上，一旦丞相府动了，就是朕收网的时候。”
每一步棋局都深刻在顾怀信的脑海中，他并不是一个只求冒进而不会设局布阵的莽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