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二少爷在你睡着的时候去大狱看了老爷。”
夏尤清端着碗,将粥放到嘴边,闻听此言愣了一下。
“二哥可回来了?”
“回来了,可二少爷回来后,我看着二少爷的脸色不太好,冯大夫已经被叫过去了。”
“诗画,”夏尤清将碗放下,“二哥的身体情况如何?”
诗画犹豫了片刻,有些为难。
见状,夏尤清重重地一拍桌子,“还记不记得谁是你的主子!”
“小姐!”
诗画跪在了地上,泪水从两颊滚滚落下。
“告诉我实话。”
等不及诗画犹豫,夏尤清已经摆了摆手,“罢了,我已经知道了。”
能够让诗画如此为难,显然二哥的身体并不乐观。
“尽快通知月桂过来,我有话要问他。”
“是,小姐。”
夏尤清心中担忧,又忧心于父亲的事情,所以端着碗那粥却无论如何都喝不下去,干脆心烦意乱地将碗放到诗画的手里,她摆了摆手示意诗画退下。
“小姐不再吃点吗?”
夏尤清不想多说,叹息一声,说道:“下去吧。”
等诗画退下后,夏尤清站起身整了整衣服,略微思索了片刻就往二哥的书房方向走去。
长山户的户长府邸依然是原来的样子,丹青竹苑当中竹子已经有手臂粗了,却依然郁郁葱葱,走进了就能够闻到清新的竹子香味。
冯世仁与二哥正坐在书房当中,而冯世仁正在为二哥把脉,夏尤清站在外面并未打扰,只是细细观察着冯世仁的表情。
看了片刻,她将目光又落在了二哥的脸上。
冯世仁脸上一向少有表情,两人曾经共事许久,想要在冯世仁的脸上看到任何的讯息几乎难上加难。
但是想要去二哥的脸上看出什么更是难如登天,所以夏尤清并非想要在二哥的脸上知道什么,而是想要看看二哥的脸色如何。
“丫头,还不进来?”
把完脉,夏飞阁不紧不慢地优雅收回手,并抬手将手腕上的衣袖慢慢整理齐整了,抬头看向夏尤清时,笑容柔和且从容。
“二哥,”夏尤清进了屋坐在了二哥的身边,叫了一声后看向冯世仁,“冯大夫,又见面了。”
冯世仁一边整理着医药箱一边一边思索药方,闻言只是抬了抬眼皮。
“二小姐只要回来,就能看到老夫。”
冯世仁说话依然如此容易得罪人,夏尤清却毫不在意这些,她往前倾了倾身,认真的看着冯世仁。
“冯大夫,我二哥现在身体如何了?”
“丫头……”
夏飞阁刚想说话,夏尤清回头瞪了他一眼,让他所有的话都无奈地咽了回去。
冯世仁提笔将自己思索的药方写下来,放到了夏尤清的手里。
“这是药方,抓药的事情不用我多说。”冯世仁提起药箱,补充道,“你二哥总之死不了,但在你看不到他的时候,他不遵医嘱而且死命的折腾自己的身体。”
冯世仁提着药箱就出去了,临出门,冯世仁叹了口气,回头看着夏家这一对兄妹。
“这个国家这么多人呢,所有的事情没必要都扛在自己身上,该放下了。”
尤其是看到夏父的结局,冯世仁更是想要劝劝这一对兄妹,夏家的人不是皇室的人,同样也已经做了他们所有能做的事情,剩下的……
就看各人的造化了。
等到冯世仁走了,夏尤清回头瞪着夏飞阁,瞪着瞪着眼圈一红,自己坐在那里默默抹起了眼泪。
“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哭了?”
拿出一块干净的手帕,慢慢为自己的妹妹擦干净泪珠,夏飞阁慢慢笑着。
“二哥!”
这一声叫声既有委屈又有担忧,有因为二哥不听大夫的话而气愤,却又因为自己没有办法彻底的治愈二哥而失落,各种复杂的情绪一时间涌上她的心头,居然忍不住就开始哭了起来。
夏尤清很少哭,即使遇到各种的困难及侮辱,她都会冷静的去面对,然后想办法解决。
可是在二哥的身边,她仿佛又是那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被二哥欺负的想哭,被父亲训斥字练的不好想哭,养的鸽子生病死了也想哭。
但是这么多年了,她碰到的事情越来越多,眼泪却越来越少。
似乎随着光阴她的眼泪也因为成熟而消失。
可是在二哥身边的时候她才发现,眼泪并非消失,而是那个愿意宠着自己,会因为自己的眼泪而心软的亲人没有在自己的身边。
“丫头,要坚强些,以后二哥不可能时时在你的身边的。”
夏尤清猛然扑入二哥泛着悠悠竹香的怀中,使劲搂住二哥的腰,这是自己的亲哥,无论自己做什么事情都会原谅包容自己的亲哥。
“二哥,你不怪我吗?怪我自作主张,还把事情都搞的一团糟。”
轻轻拍着妹妹的背,夏飞阁的声音柔和,“我家丫头这么聪明,又怎么会将事情搞的一团糟呢?”
“我进了中商以后,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到,反而为顾怀信做了很多事情,还为他起兵北齐除了对策,最后还把九州的百姓牵连了进去。”
“要记得丫头,现在,已经没有九州了,这件事实不管你是否想要相信,它都是已经存在的不容更改的事实。”
窝在二哥的怀中,感觉到安心的感觉,夏尤清默默地听着。
“二哥是说不要像父亲那般?”
“父亲做了他认为对的事情,如果以后丫头感觉自己做的事情是对的,不要给自己留下后悔的机会,就去做吧,总之无论闯了多大的祸,二哥都在这里等着你回家。”
二哥柔和的声音让夏尤清渐渐放松了下来,她摸索着找到二哥的手,摸了摸,“二哥的手还是这么冰凉。”
夏飞阁毫不在意的笑笑,“不要担心。”
夏尤清却不理,她在二哥的怀中换了一个姿势,任性地将二哥的手里拢在双手间,然后哈了一口气。
“二哥,你是因为我才去找的父亲吗?”
“想的太多了,”抽出手刮了下夏尤清的鼻梁,夏飞阁笑着,“难道我就不是父亲的儿子?”
“可是……”夏尤清欲言又止。
夏飞阁并未逼问,“嗯?”
“二哥,父亲他……想见我吗?”
见到妹妹依然不安的样子,夏飞阁问道:“你想见父亲吗?”
闻言夏尤清立马点头,“想,很想!”
“那就去见吧。”
将夏尤清推起来,夏飞阁将夏尤清的头发别在耳后,“别让自己以后后悔。”
等到夏尤清走后,夏飞阁一边喝着熬好的药汁,一边听着手下人的汇报。
“不用做多余的事情。”
在父亲的心中,他做的事情是正确的,而且是拥有无上光荣的,即使因为这件事情而死,那也是死得其所重于泰山。
有时候,他怀疑自己天生的冷血似乎继承了父亲,毕竟夫妻对得起九州,却对不起他们的小家。
所以,多余的事情就不用做了。
既然父亲想要就这样死去,那么自己做的再多也只会让父亲失望愤怒甚至看不起因为儿子搭救而苟活的自己。
是的,在父亲的心中,如果此时活下来绝对是苟活!
不用做多余的事情……
即使自己有千百种方法能够为父亲脱罪,更有千百种方法找人在大狱中将父亲替换出来,甚至也有千百种办法在刑场上瞒天过海……
还是对于父亲来说,这就是他一生的耻辱,这样让他活着甚至还不如死了。
夏飞阁将药碗放下,看向一直站在角落沉默不语的人。
“山先生,尤清是你的主子,你可以去看望一下她。”
山先生却拱手拒绝了,“皇妃娘娘估计已经认为属下死了,现在属下的主人是您,既然这样,也就不在这种时候再在皇妃娘娘面前晃荡惹她心烦了。”
……
……
“站住,大狱重地,出示令牌!”
一个女子走在前面,她穿着一件斗篷,帽子盖在了头上遮住了大半的脸,只能够看到优美的下唇隐隐露出,而她身后跟着一个丫头,看着很是面熟。
“我是诗画,是在户长大人跟前伺候的,你不认识我?”
守门的侍卫面不改色,“请出示令牌!”
诗画还想再争取,前面穿着头蓬的人已经抬起了手,手一松,绳穗下掉出一个小巧的令牌。
侍卫将那令牌接过来看了眼,双手呈着还给女子后,手往里一伸,“您请进。”
穿着斗篷的女子微微点头,轻轻应了一声就抬步进去了。
诗画却还不解气,临进去前瞪了那侍卫好几眼,进了门跟小姐抱怨。
“这些人居然连我都不认识了,还只认令牌!太没眼色了!”
穿着斗篷的女子双手将帽子摘下,露出夏尤清那张容颜清丽的容貌,她回头看了诗画一眼,眼中泛起一丝的冷意。
“如果他今日看到你就将我们放进来,而不去看二哥的令牌,那才是没眼色。”
诗画闻言连忙低下头认错,“小姐,是奴婢错了。”
夏尤清也没再说话,此时她心中也不太好受,一抬脚迈过一道门槛,进入大狱,那阴冷的气息扑面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