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马车,夏尤清心中平复了很多,二哥所想的方法虽然尚不尽善尽美,但是知道二哥也来了燕京以后,一直以来悬在半空的心落下了。
到了宫门口,夏尤清看到桂公公正等在宫门口,夏尤清掀开帘子,转头看到桂公公等在宫门处,正被冻的有些瑟缩的样子。
“桂公公,你可是在等我?”夏尤清笑问道。
“夏姑娘回来了?”桂公公搓着手上前两步,示意侍卫这是宫里的贵人,他笑着搭话,“这么晚您还没回来,陛下他担心,让咱家过来看看。”
闻言应了一声,夏尤清就当没听懂桂公公话中的意思,她掀开马车帘子从上面下来,桂公公见状连忙跑过去扶着。
“夏姑娘,小心脚下,您可得慢着点。”
在路上站稳,桂公公知趣地后退了一步,跟在夏尤清的身后也没有越矩,在宫里混的老人,分寸总是能够把握的很好。
“这个时辰陛下应该还没睡吧?”虽然这样说着,但是夏尤清已经脚步一转,准备往顾怀信的小书房行去。
“夏姑娘您稍等,我去给您找一顶轿撵。”
如果不乘轿撵,走过去要需要许久的时间,于是夏尤清慢慢走着,等着桂公公招顶轿撵过来。
想来宋嬷嬷已经在她的宫里等着了,夏尤清一边思索着一边往前走,她在想等会儿见到顾怀信的时候要如何与他解释今日与二哥见面的事情。
走了不一会儿,桂公公就带着轿撵赶了上来。
“夏姑娘,您上来吧,别累着了。”
“嗯。”坐上轿撵,轿夫们抬的平稳,夏尤清掩嘴打了一个哈欠,问桂公公,“今儿宋大人进过宫吗?”
如果是其他的女子问这些事情,不免有些勾结外臣的嫌疑,这些都是犯了忌讳的事情。
可是夏姑娘却非平常的女子,一直以来陛下处理政务都未曾回避过夏姑娘,甚至很多奏折陛下都毫不避讳地让夏姑娘参考着给出意见。
所以桂公公压根就没有想要隐瞒,“宋大人今日虽然求见了陛下,但是陛下一直让宋大人在外面等着,到后来也未见面就直接让宋大人回去了。”
闻言夏尤清略有所思,突然就笑了一声。
“宋大人还真是一个倔脾气。”
桂公公想想今日宋大人梗着脖子的模样,附和道:“谁说不是呢,陛下这是不想见他呢。”
夏尤清听到这里也是无语至极,这宋大人怎么就这么一个耿直的性子,偏偏要一天一次的来求见陛下呢?
这份愉悦的心情一直到顾怀信的书房外,而顾怀信此时并未批阅奏折,而是正自己与自己下棋,没当落下一粒棋子,他都要思索片刻再下一粒。
“很少能见到陛下有如此闲情逸致的时候。”
夏尤清走过去看了一眼桌上的黑白两色的棋子,此时棋盘上正彼此胶着,看来顾怀信已经下了很久了。
“陪朕来一把。”
顾怀信头也未抬,直接将自己右手边的棋盒子往对面的座位推了推,边说着还落下一粒黑子。
“陛下将黑子推给我,还要帮我走一步?”
顾怀信也未反驳,闻言将黑子拉回,重新将白子的棋盒子推到了夏尤清的手边。
“坐下。”
见此,夏尤清干脆的坐在了座位上,然后将那黑子棋盒重新拉到了自己面前,直到坐下来的时候,她才看明白这棋局中的机锋暗藏。
白子步步紧逼,却又故布疑阵,而果断的杀伐间不给白子留丝毫喘息的余地。
而黑子则延绵细长,柔韧而又不屈不挠,即使被逼到绝境总有办法化险为夷。
一个人的性格决定了他的棋风,可是顾怀信居然一人下两色子,却每一色都能够不落下风。
这样的智慧让人叹服。
捻起一粒棋子,放到黑子之后,夏尤清试探着是否能够打破白子的锐气,而她所放黑子的位置,又能够确保这粒黑子不会孤军奋战。
等到棋子放下,夏尤清看着棋盘上的对局,突然就愣了。
这黑子的每一步算计,以及每一步落子的特点,居然与她的性格如此相似,而那白子……
就如同另一个纵横棋盘的顾怀信一般,一点都不会后悔犹疑。
这样的棋盘,这样的对局,顾怀信特意放下政务来研究它究竟有何用意?
心里这样想着,她甚至都没有心情观察顾怀信下的是哪一步棋子,她愣在那里,不知下一步应该如何走。
顾怀信也不出声打扰,下完后他看着夏尤清,神色深如寒潭,冷如冰雪,眉眼之间似乎都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复杂神情。
“陛下这棋局……”
“朕想知道,以你与朕的性情,假如真的在以天下为棋盘的局势下,到底能够走到何种穷途末路。”
“陛下知道前路是穷途末路?”
不知为何,听到顾怀信这冷静到了骨子里的话,夏尤清的心里特别的难过,或许是今日见了二哥,见了娘亲,所以不知不觉她整个人也软弱了起来。
所以今日见到顾怀信的时候,突然间又听到顾怀信说的这一番话,她心疼、怜惜顾怀信。
她有二哥、有娘亲,她的亲人都在关心着她,听到她怀了顾怀信的孩子后,一句责怪没有,千里迢迢地就从长山户来到了中商。
而顾怀信……
他什么也没有。
看着棋盘上一直孤军奋战的白子,夏尤清似乎明白了顾怀信为什么这么期待她肚子里的孩子。
或许与她无关,只是因为这个孩子,这个与顾怀信血脉相连的孩子,是顾怀信所期待的。
“我会将他生下来。”
夏尤清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微微笑起一个弧度,她神色柔和地看着顾怀信,没有针锋相对。
“我会生下他来,给予他生命,以后他也会陪着你。”
将他生下来,夏尤清重复了两遍,当她说完的时候,夏尤清似乎看到了顾怀信的眼中很快地闪过了一抹水色。
“好。”他说。
那盘棋最后还是没有下完,夏尤清今晚没有回去,被伺候着洗漱完后与顾怀信睡在一起。
一整晚,顾怀信将她抱在怀中,手下意识护着她的肚子,似乎这样就能够感受到这份源自于血脉的亲近。
……
……
第二日起来的时候,顾怀信已经去早朝了。
宋嬷嬷听到屋里的动静,连忙带着一众宫女走到了屏风之外。
“夏姑娘,您是起了吗?”宋嬷嬷小心翼翼地问道。
夏尤清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坐起身,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辰时,估计陛下要下朝了。”
居然已经辰时了?
而且听宋嬷嬷的说法,今日的早朝还未结束,是发生了何事而拖得这么久?
“进来吧。”夏尤清说着就坐了起来。
宋嬷嬷立马指挥着身后端着洗漱用具的宫女进来,她亲自上去拿着一件素淡的衣衫为夏尤清换着。
“夏姑娘,今日陛下走的时候为您叫了太医,现在太医还在外面等着呢,等您吃完饭就将人叫进来为您把脉吧。”
夏尤清闻言略微思索,“太医应该等许久了吧?先让御膳房那边为太医准备些早膳,你亲自送过去。”
虽然是顾怀信将太医招来为她把脉的,但是让人家等了这么久,夏尤清心中还是有些愧疚的,让她身边伺候的宋嬷嬷将东西亲自送去,也代表了一份诚意。
宋嬷嬷闻言,手脚麻利地为夏姑娘穿戴齐整了,就准备出去宣膳了。
“陛下那边或许快下朝了,你也去御膳房看一下,等陛下下朝后就准备一份垫肚子的东西送来。”
宋嬷嬷闻言连连点头记在了心里,而且她心里也欣喜,这还是夏姑娘第一次如同普通的嫔妃一般,能够照顾陛下,而且时时想着陛下。
等到拾掇完整,夏尤清却没什么胃口,随便喝了一小碗粥,夏尤清就将太医宣了进来。
虽然夏尤清没有位份,但是夏尤清此刻正在陛下的寝殿,是以太医眼睛也不敢随意地左右看,低着头进来后就行了一礼。
“夏姑娘,老夫来为您请脉。”
夏尤清一看还是老熟人,她笑了一下,“马太医,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马太医脸上一僵,不知夏姑娘这话是否是在嘲讽他。
是他当初为夏姑娘把出了喜脉,但也同意为夏姑娘守口如瓶,没想到这么快陛下居然知道了夏姑娘怀孕了。
而且知道后,陛下居然没有怪罪他,甚至还让他来继续为夏姑娘调理身体。
“夏姑娘吉人天相,老夫当初实在是多此一举。”
夏尤清闻言知道马太医误解了自己话中的意思,想来现在马太医整个人恐怕都恐慌不已,所以她也就没再多言,直接将自己的手腕放在了脉诊上。
“得罪了。”马太医见状,也不再多说,坐在夏姑娘对面后,微微眯起眼睛细细地听起脉来。
夏尤清等着马太医把脉,但是她的心中却在思索早朝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居然到现在还未散朝,如果真有难以抉择的事情,难道就不能够退朝后去御书房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