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其瑞这位帝王,他性格过于软弱,而且容易被感动,好色成性,政务疏懒,放任宦官把持朝政。
数来数去似乎没有一丝优点,但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却觉悟了,亲手吩咐查办了自己从小便依赖的陈公公。
“爱妃,孩子还好吗?”
看到夏尤清进来,李其瑞双眼就沁上了泪水,他用手擦净,这一次却没有恐慌地用东西遮住自己的脸。
他让夏尤清坐下来,脸上带着慈祥希翼的表情,双手颤抖着小心翼翼地贴在了夏尤清的腹部。
“好可惜,我现在都还不知道我孩子的形状呢。”
夏尤清双目微湿,却笑嗔,“自己的孩子怎么能用形状形容呢?”
李其瑞也不辩解,拿手比量了一下,“我听刘御医说,等孩子三四个月的时候肚子才能显形,现在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皇上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李其瑞毫不犹豫地说:“女孩!”可是停顿了片刻,他目光落在夏尤清的肚子上,半晌才改口,“男孩吧。”
李其瑞说着,自己居然呜呜哭了起来,夏尤清无奈,掏出手帕为李其瑞擦去眼泪。
“要做父亲的人了,怎么还是动不动就哭?”
夏尤清温柔的嗓音让李其瑞更是泪流不止,他突然用双手抓住夏尤清那手帕的手,双目中似乎有一种不明东西的执着。
“如果后宫之中没有人怀孕,朕肯定会蝉联皇位给皇弟,但是你怀孕了!”
夏尤清点点头,用另一只手抽出手帕,为李其瑞轻轻的擦着泪水。
“清嫔,你答应朕,一定要为朕生一个皇子。”
生男生女又怎么可能是夏尤清能够预料的?
但是她依然点了点头,无论李其瑞想要什么,最后的时刻,就让他舒舒坦坦毫无遗憾的走吧。
李其瑞神色渐渐开始不对,他颤抖着手去枕头底下摸索,掀开枕头时那一股独特的香味就让夏尤清明白他在找什么。
果然,福寿膏。
刘御医已于前日因为谋害皇上被砍了脑袋……
皇权两个字,上不通天,下不着地,可是这中间的百姓却被它压的直不起腰来,战战兢兢,却又随时能够成为皇权下的弃子。
李其瑞吃了两口,那迷乱的眼神总算好了些,但依然有些飘飘欲仙神思不属的感觉。
即使这种时候,李其瑞依然记得用手推开夏尤清,嘴里呢喃的话听不清楚,看那嘴型叫的是“孩子”。
夏尤清并没有走,她知道李其瑞还未跟她说完,他有话要交代自己,可是越来越频繁的毒瘾已经无法让他支撑全部的谈话。
她坐在外间,小桂子为她倒了一杯茶,夏尤清拿在手里却没有喝,半晌将茶杯放回桌子上,里面的水已经凉了。
“娘娘?”
“把曹汉宝安插在里面的势力拔除吧,后面我们不能容许一丝的差错。”
“是。”
小桂子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已经成熟了不少,领命后并没有多少为难,之前他就在按照娘娘教导的方法逐一排查,等到排查完毕后陈公公留在宫里的势力就可以动用了。
毕竟,用曹汉宝的人阻拦陈公公向外求救的消息,最是保险不过,这样可以以防陈公公反咬一口也咬不到他们。
如果没有跟着娘娘,小桂子绝对想不到天下间会有女子如此的算无遗策,即使在稳操胜券的情况下依然缜密谨慎。
大概唯一在娘娘意料之外的情况,大概就是明王殿下了吧。
果然,李其瑞醒过神来后立马又让人传清嫔娘娘,夏尤清本身就在外面等着,听到李其瑞的声音直接就进去了。
李其瑞此时已经没有精力再多想,他拉住夏尤清的手,这一次神色中难得的带着一丝狠厉。
“爱妃,朕把自己的皇弟调往边界了,等朕的孩子出生,他就是京城里唯一的皇室血脉,你别怕,也告诉孩子别怕。”
被握在李其瑞手心的手指抽搐了一下,所幸李其瑞并未察觉。
“皇上不是十分信任明王吗?”
“朕不敢赌,爱妃,你不懂那个位置的诱惑,皇弟从小就被父皇所喜欢,又是众臣所信赖的皇位继承人选,可是父皇最后还是选择了我,如果我健健康康的,我依然十分信任皇弟,可是孩子……”
李其瑞又呜呜呜地哭了起来,夏尤清低头看着那位痛哭的皇帝,心想他在为谁哭?
“那皇上就不怕明王在边界拥兵自重?”夏尤清听到自己的声音冷清,“到时候他手握重兵,我跟孩子孤儿寡母,如何是明王的对手?”
“不怕的,不怕的!”李其瑞已经有些神经质,刚刚还在痛哭不已,现在已经脸色狰狞地说道,“苏扶砺都死了,他也没办法活着回来。”
或许福寿膏连人的正常思维也能够腐蚀,此时的李其瑞已经不太正常,夏尤清也就懒得去做面上的功夫,她用另一只手轻轻拍着李其瑞的背,缓缓地却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诱哄着李其瑞。
“但是明王兵败,必定会让中商直击京城,皇上又让谁来保护我跟皇儿?”
“陈公公……”李其瑞恍惚着说。
“如果陈公公可信,皇上又为何将他关入大狱,将我们交给这样不忠不义不孝的无根之人,而且还是外姓之人总揽朝政,皇上可曾放心?”
随着夏尤清的话,李其瑞脑海中仿佛已经看到了被陈公公欺压的自己的孩子。
自己圆润可爱的孩子,被陈忠诱惑的吃了福寿膏,他的孩子……他的孩子……
“我的孩子!你不能吃啊!”
吃什么?
夏尤清迟疑了下,有些不能判断李其瑞现在的精神状况,难道她刺激的过了头?
“还有曹汉宝!爱妃,你要告诉孩子,朝廷上要讲究平衡之道,这样才能保证皇权的威严!”
难道这么多年陈公公加上延中地与曹汉宝在朝廷上形成势均力敌的局面,是李其瑞故意的?
夏尤清一时有些惊疑不定,此时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位皇帝。
“现在曹汉宝没了钳制,他肯定想要当我孩子的摄政王,不允许,我绝对不允许!”
李其瑞说着就想要爬起来,夏尤清用手一按,李其瑞狂乱的眼神总算清明了些。
“爱妃?”李其瑞神色疑惑地看着夏尤清。
“皇上,现在国库空虚,曹汉宝无人牵制,能够指望的也就是明王殿下了,只要中商的军队能够将明王牵制在边境,那么孩子就是安全的。”
李其瑞那钝了的脑子开始换换思考起来。
是他想差了,他得给皇儿留个海清河晏的朝堂……
而且,他怎么能有那么危险的想法,居然想至自己的皇弟于死地!
他现在怎么了?
李其瑞抱住头躺在床上,听不到声音,但是他的肩膀在一下下的颤抖。
“皇弟今日来过,他说过陈公公这些年贪腐不少,如果抄了陈公公的家,真的能够将粮草备齐?”
夏尤清一直注意着李其瑞的神情,看到他的样子夏尤清明白李其瑞既希望他肯定又希望他否定。
因为……
陈公公毕竟伺候了他一辈子。
“如果真是这样,也算是为陈公公积了一个福报。”
陈忠最后还是没能逃出证监司的大牢,甚至连一个探望的人都没有,他就一日日地等待着自己的判决,即使再不甘但是所有人都砍断了他的退路。
他没退路了。
圣旨下达的那一刻,他嚎啕大哭着跪下向着皇宫的方向恭恭敬敬地磕了四个头,并拉住宣旨的太监哭求着问他皇上的福寿膏是否戒了。
小太监见曾经不可一世的陈公公现在头发皆白,忍不住就生了同情心告诉了他。
小太监走后,陈公公一直独自坐在牢中,也不试图逃狱了,直到坐到天亮,行刑的人脚步声已经在大牢的一段响起。
他既哭又笑,牙一用力直接咬断了舌头。
叱咤九州多年的陈公公,就这样在证监司的牢中了此一生,死后被拖出午门,五马分尸。
很快,陈公公的府邸遭到查抄,更有各处或明或暗的私产同时被查,就在百姓们惊异朝廷查抄的速度如此之快时,李谦已带着亲随赶往边境。
后面的粮草由曹汉宝着税部部长筹备,并交由军部尽快押往前线。
中商从西南、西北两处共同进犯,九州的大陆上战火重又扬起,平静了没有多少时日的朝堂却没有齐心协力的共同抵御外敌,而是争吵不休。
曹汉宝为首的势力与丁振国为首的势力势如水火。
下了朝后,曹汉宝被气的脸红脖子粗,现在他看丁振国比看陈公公更要不顺眼,可是丁振国为人刚正,他并不像是陈公公一身错处。
而且,直到此刻,曹汉宝才看明白了丁振国身后站着的人是谁!
“曹大人,我家娘娘身子不适,不适合见客。”
整个后宫都被清嫔把持,他想要去看自己的女儿,女儿避不相见,想要见清嫔却又被这宫女拦住。
“娘娘身子不适?我那正好有上好的人参,可以拿来献给娘娘。”
诗画笑的滴水不漏,“曹大人说笑了,这宫里何曾缺过这些东西?大人的心意娘娘心领了,娘娘现在还是以休养为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