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这个过程也是漫长的，夏尤清静静地看着李其瑞的目光由死气沉沉变为激烈，最后连滚带爬地躺下用被子捂住脸。
“出去，你赶紧出去，别让孩子见到我这个样子，我不是个好父亲，不是好父亲！”
听着被子中那个呜呜咽咽哭泣的声音，夏尤清莫名心中有些酸涩，同时也有失望。
这位可是一国的君王，中商即将进犯，李谦被牵绊京城无法前往前线，多少政务都被积压，朝臣们人心不稳，各个无心政事，而陈公公还在趁机作乱。
可是这位君王此刻却缩在自己构建的壳中如同乌龟一般，让人心生无力。
“陈公公，你先出去，我跟皇上聊聊。”
陈公公神色有些迟疑，“娘娘，皇上现在情况特殊，身边少不了人伺候。”
“放心陈公公，我既然来了，就会说该说的话。”
这句话无疑让陈公公放了心，他行了个礼干脆就退了出去，还体贴地为里面的两位主子关上门。
寝宫中只有李其瑞的哭声断断续续，大概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哭声有些瘆人，是以他后来将声音压低了一丝声响也没出来，只不过看他抖动的肩膀依然能发觉李其瑞是哭着的。
“皇上，您戒毒的事情我从冯御医那里了解了下。”
李其瑞此时正处在一个左右路口的选择上，可他看通往戒毒的那一条路，尽头如同悬崖，而另一边则是一条通途。
“真不明白了，以朕天子的身份，凭借九州的国力难道就不能让朕一直吃福寿膏？你们太自私了，看着朕这么难过居然硬逼着朕戒掉福寿膏！”
夏尤清并不与李其瑞辩解这些，李其瑞本身自我控制能力不强，有这些怨恨的想法很正常，她也不拉开捂着李其瑞脸的被子，权当给他留最后的一分脸面。
“皇上可曾看过自己现在的样子？”夏尤清不等李其瑞回答继续说，“形容枯槁、眼空无神、眼窝深陷，而且消瘦的不成样子。”
“那也是你们逼朕戒毒所致！”
夏尤清被李其瑞的冥顽不明气笑了，“那皇上可曾想过，北齐的皇室为何全国禁止再私自买卖福寿膏？”难道皇上你就没脑子吗？
“陈公公告诉过朕，那是因为福寿膏价格过于昂贵，普通百姓根本就买不起。”
“那皇室呢？”夏尤清步步紧逼，毫不退让。
“皇室……”被子渐渐松开，露出了李其瑞迷茫且痛苦的脸，他喃喃了两句不知在说什么，居然就失声痛哭了起来。
李其瑞的脾气来的很快，快的让夏尤清都要反应不及，好在陈公公一直守在外面，听里面动静不对立马将门打开，并且带着太监们牢牢地将皇上压在床上。
等皇上被太监们压瓷实了，陈公公爬起来往一边的柜子走去，夏尤清双眼一眯，就见陈公公拿出个罐子。
一看到那个罐子，本来已经安静下来的李其瑞腰身一挺，哑声瞪眼，伸手往陈公公方向勾着，“快，快给我，给我福寿膏！”
这状若鬼蜮的模样让夏尤清吓了一跳，她之前虽然知道福寿膏的可怕，但是却没亲眼见识过，也就将那些上瘾后的症状当做文字上的夸大其词。
但是李其瑞原来的性格如何，现在又如何？
居然六亲不认只认福寿膏！
这到底是何种邪物？！
看着陈公公将福寿膏给皇上喂下去，转眼间皇上就渐渐平静了下来，但是仔细看去却又有不同，李其瑞此刻的神色说不上的诡异，如同他的眼前有什么东西在跟他对话，哄着他开心。
陈公公抹了把汗，此时也有些虚弱，“娘娘，皇上这样要有一会儿呢，咱们先去外面等着吧。”
“现在与皇上说话，他能听见吗？”
陈公公说：“大概是听不到的。”
出来后，陈公公看着夏尤清欲言又止。
“陈公公是想问我跟皇上说了什么？”夏尤清也没绕弯子，直接问道。
“杂家自是相信娘娘，娘娘知道应该说什么的。”
夏尤清点点头，她笑了笑，“我明白陈公公的苦楚，这时候在朝廷大臣的监视下能为皇上找来福寿膏，想必公公定是费了不少的心思。”
连北齐都禁止买卖的东西陈公公都能弄到，确实是不少的心思。
陈公公以为夏尤清这话是夸他，立马心就放到了肚子里，他亲自送夏尤清出去，并且拉过小桂子细细叮嘱一定要伺候好娘娘。
看到陈公公出来了，外面的美人们纷纷站了起来，现在她们都知道这唯一能进入皇上寝宫的女子是当朝唯一怀有身孕的夏尤清。
一时惧怕的有之，谄媚的也有，更有甚者会暗藏祸心，想要将夏尤清肚里的孩子害死，现在王后失宠是已定的，她必然没机会怀上龙嗣，现在他们这些全部非正妻的人首先生下了男孩。
那么这个男孩就是九州的长子！换句话说，未必就不是九州未来的天子。
夏尤清自然知道这些女人们在想什么，也不怕步子迈得太大扯到蛋，无论什么招数她接着就是。
……
……
刑部郭良柱，在大和殿外以头撞柱，当场死亡！
李其瑞刚刚吃了一片福寿膏，正在修仙呢，猛然间听到这个消息，那冰冷的空气顺着气管直接到了心脏，呛的他不停的咳嗽起来。
“皇上，皇上！”
李其瑞眼前看不清，浑浑噩噩的如同无数美女在眼前跳舞，可是转眼间美女都变成郭良柱头破血流的样子。
“走开，统统走开，你们这是在逼朕！”
“皇上，皇上老奴在这儿，皇上您别激动，刚刚吃了福寿膏您一激动就会身子不舒服，老奴心疼皇上啊！郭良柱是不小心在柱子上撞死的，与皇上您没有关系。”
李其瑞脖子如同生了锈的铁，咔嚓咔嚓转过来看着陈公公，他那浑浊的眼底深处出现一丝希翼，“没关系吗？”
陈公公是真的心疼皇上，看到皇上此刻的样子他哭的鼻涕都出来了，“天杀的郭良柱，要死也不死远一点，皇上这些日子都在宫里，老奴看的真真儿的，那郭良柱是自己找死，跟皇上没有关系。”
李其瑞渐渐平静了下来，可是那被鲜血破开的泛着冷光的缝隙却无比冷酷地提醒着他，他错了。
吃了福寿膏后，李其瑞就在床上躺着，谁也不让近身伺候，中途陈公公几次喂他吃完福寿膏他都没有反应。
直到晚间，他突然挣扎着坐起来。
“陈公公，你去将朕的皇弟叫来，朕好久没见他了。”
陈公公其实不怎么想让皇上见外臣，但是明王是皇上的亲弟弟，是他唯二不能拒绝让其与皇上见面的人，更何况这还是皇上自己的请求。
好在明王的态度一向是两不相帮，京里闹起来的时候明王干脆就出了城，所以皇上说要见明王，他倒也不怎么为难。
一辆简朴的马车，看样子并不起眼，它停在宫门不远处缓缓地走着。
明王一身玄衣打马而来，旁边的马车上坐在一位老者，他老态龙钟却双目如神，精光烁烁，让人看着就感觉出这老者的不凡。
明王走到那辆简朴的马车前，抱拳一拱手。
“敢问阁下深夜在此所为何事？”
明王此时身边并未带着侍卫，是以简朴的马车拦在前面的时候也没有人来驱赶，明王心中有感里面的人是谁，心中不禁有些期待。
马车门吱吱呀呀地缓缓推开，露出里面一个披着斗篷的黑色身影，那身影只是挑了挑斗篷上的帽子，居然传出一个妙龄女子的声音。
“你要带梁老先生进去？”
果然是夏尤清，李谦心中一热，但是想到她是自己的皇嫂，是以克制着自己脸上的表情。
“这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马车内沉默了片刻，斗篷下的女子微微抬了抬头，李谦知道她这是在看他身边那辆车上的梁老先生，所以甘愿一拉缰绳退后了一步。
梁老先生一直很镇定，即使眼前出现了意料之外的情况他依然不动声色，他一脸的刻板与威严，让人看着就在心中心生敬佩。
“梁老先生，您此行或许凶险重重，您是否一定要进去？”
“皇上任用宵小导致朝纲混乱，这与法不和，即使拼上老夫的这颗人头，龙潭虎穴老夫也要闯一闯！”梁老先生铿锵有力地道，“不过届时老夫或许会连累明王殿下，只望殿下能够以苍生为念！”
夏尤清点了点头，临关马车门前声音轻细如雨地传出，“我会为两位引开陈公公。”
等到马车走远，梁老先生却神色一转，深深看了眼一直默默看着那辆马车的明王殿下。
“这就是殿下心爱的女子？”
李谦收回视线，也不回答，他下了马车，向车上的梁老先生拱手行礼，“还要麻烦梁老下来走着了。”
……
陈公公几次推脱华清宫里的宫女，再三强调现在皇上的情况离不得人，可是宫女神色仓皇，一直说清嫔娘娘身子不太好。
“身子不好请御医了吗？杂家又不是御医，你找我来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