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码我能够知道,当我在前线作战的时候,后续的粮草还有没有办法筹措起来。”
空气刹那间寂静了下来,静的似乎连眨眼都感觉凝滞的可怕。
“你什么意思?”
“……”李谦沉默。
“为何那么多武将不选,却让你上战场?”
“……”
“你不是王爷吗?”
这情景何其的相似,不同的是她的前未婚夫上战场时只在临走前匆匆将那份解聘的书信发给了她,而李谦是在她的面前向她辞行。
兜兜转转绕了一个大圈,现在李谦又要上战场,可笑的是现在的九州就是这么可笑。
文不文武不武,内廷插手朝廷,朝廷更是试图染指后宫。
混乱,腐败,卖官,税收。
细数九州的条条框框,哪一条还能够支撑起九州伤痕累累的骨架?
夏尤清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陌生的身影,那个身影可怜却也冷酷,当他弱小时却聪明的藏拙了自己的智慧。
是不是现在中商发展的如此繁荣,都是因为那个年仅十三岁的孩子已经看到了当初九州繁华下的坍塌?
所以中商有了科举制,所以中商的武官选拔严格且苛刻,所以他们的赋税收取前提,以血腥的手段重新丈量土地?
“你不能去。”夏尤清斩钉截铁的说。
李谦笑笑,抬头看看天上的日头,低头时笑容云销雨霁,“如果战争再起,前线除了一个王爷,谁还能压的住阵?”
“假如你没有军事指挥的经验,那你就是下一个苏扶砺,他去了以后做的已经很好,据我所知他当初快速的结合了当地的形式排兵设伏,但你可曾见到起乐户城外那个鼓起的坟包?”
眨了眨眼,李谦笑容有些勉强,苏扶砺,他曾经的好友。
“顾怀信与你们成长的环境不同,他打仗没有经过成熟的学习,在战场上无往不胜完全是因为他奇诡的思想,而且,他发起战争的前提是解决了中商的后顾之忧,但九州现在能给前线的战士什么支持?”
“夏尤清,难道战士的命就不是命?”
第二次被李谦这样认真的叫着名字,夏尤清张了张嘴,却无法回答。
“我没想到,仅仅依靠我那天告诉你的顾怀信,你就能想到这些,这些我何曾不明白,可是,”李谦继续道,“今天我还站在这里,我就依然还是九州的王爷。”
“假如……你真的为战士的命考虑的话,就尽量找出一个富有军事才华的人,培养他,而你最应该做的,不是去前线与敌人拼搏,而是站在朝堂上,为你身后的战士拼尽所有的气力……为他们保证粮草的充足,或许战争就多一分胜利的希望。”
李谦缓缓笑着,并未反驳。
“所以你决定要去了?”看到李谦的表情,虽然依然是那令人舒心的笑容,但是夏尤清却读懂了他的坚持。
“嗯。”
“没有人逼迫你?”
李谦笑了笑,伸手拂去落在肩上的树叶,“谁又能逼迫我?”
夏尤清不再劝说,她思路快速的理清了脑海中的头绪,开始思考如何能够让李谦最大可能的活下来。
“如果你决定了就尽快动身吧,边境的兵卒必须加紧时间训练,京城里丁振国的土地制度开始推行,短期内没办法给你任何的帮助,粮草……”夏尤清问李谦,“你可曾想到办法?”
“其实办法飞阁早就已经想好了,并且已经让朝廷开始实施。”
“什么方法?”为何夏尤清从未听二哥说过。
“就是让夏氏父子反目成仇的方法,富商的捐官制度。”
可是富商捐献的是银子,那些银子充入国库后粮草又何处可得?
“即使用那些银子购买粮草,应该也不够大军的挥霍,一旦大军拔营,日日军资如同流水,肯定会入不敷出。”
“所以要查国库啊,看看能不能撑到丁振国改革成功……”
夏尤清突然想二哥了,很想很想。
当初二哥提出富商能够用银子买爵位时,是否想到了现在的局势?
二哥每一步走的都要比别人远,很多事情当你身在局中时可能会怪他,可是当多年以后回头看看却又会无比庆幸当初有人做了这个决定。
“李谦,曹汉宝应该快对陈公公动手了,到时候查封陈公公的府邸时,你派人跟着吧。”
权倾满朝的陈公公,这几年贪污受贿的大肆揽财,名下不记名的土地更是多不胜数,如果这些被查封出来充入国库,或许九州的军队还有救。
“你相信曹汉宝能斗得倒陈公公?”李谦挑挑眉,“毕竟,真正护着陈公公的是当朝的皇上。”
“他总有护不过来的时候,面对天下烁烁众口,面对刑部摆在案头的证据,皇上即使想护也无能为力。”
……
……
曹汉宝整理着延中地临死前给他的关于陈忠霸占良田,私养私兵,卖官鬻爵,谋害朝臣,私开皇店等等的证据,一边整理一边被气的胡子都在抖动。
九州啊,就这样被陈忠那条老狗给祸害了!
一边整理曹汉宝一边将陈忠的罪行一笔笔记录下来,写成奏折,写着写着,他居然将笔一扔嚎啕大哭。
将自己的亲信及沾点亲带点故的人安排到军队重要职位捞取军功,致使中商进攻时消息未及时传达,九州士兵在苏将军的带领下仓促迎敌,陈忠的人直接逃走,回京后摇身一变成为五品京官,而九州的大军惨败!苏扶砺将军被杀!
“陈二狗!陈二狗!!”
曹汉宝咬着牙叫着这个名字,看一遍信上的“苏扶砺”三字就心痛不已,可他忍不住不去看。
那一场战争的惨烈,即使他身在京城都听的惊心动魄。
九州的将士用血肉将敌军阻拦在了起乐户的城门外,但是城外的村庄被毁,这一笔笔累累的血债,陈忠,老夫穷尽毕生的力气也要让你血债血偿!
……
……
已经连续上了一月朝的李其瑞早已失了兴头,尤其是新晋的美人可爱又粘人,更是让他不舍得离开美人窝。
被陈公公低声在帐子外面唤醒时,枕着李其瑞胳膊的美人一声娇嗔。
“皇上~”
“乖,你接着睡。”
虽然爬起来了,但是李其瑞却依然闭着眼睛,任由宫女为他整理着衣服。
而掀开的帐子里,躺了至少五个美人,里面一股浓浓的麝香味随着帘子掀开扑面而至,稍微有一个闪神,那味道已经浓郁的直冲口鼻让人隐隐作呕。
“皇上,您昨晚又一晚上没睡?”陈公公早就见惯了这架势,此时还能与皇上说上两句。
李其瑞勉强睁开一只眼睛,打了个哈欠,“昨晚你给朕的那个……福、福……”
“福寿膏。”陈公公狗腿的接上。
“对对,福寿膏确实好用,你给朕多弄点,要说北齐的皇室还真是会享受,居然有这种好东西,当初父皇在世时,就应该让北齐连这个一起拿来孝敬,他们送的那布有什么用,穿身上还不吸汗。”
“皇上放心,我这就让人去北齐为皇上再弄点,保准让您想吃就吃。”
而准备上朝的两人,绝对想不到朝堂上此时等待他们的是何种的暴风雨。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陈公公志得意满地站在龙椅旁边,扬高了声音看着底下的臣子,心中有一股豪气直冲脑门,让他如同也吃了福寿膏般有一种飘飘欲仙之感。
李其瑞与美人们闹了一晚上,此时正是困的时候,他半睁着眼几乎已经在龙椅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听到了陈公公那句每次在早朝上的唱喏,他居然糊涂到起身准备直接离席了。
“皇上!”刑部部长出列,沉声道,“臣有本奏!”
刑部部长手持奏章,陈公公见状想要下来将奏本拿上去请皇上预览,谁知皇上居然困的没听到刑部部长的话,此时正晃晃悠悠的准备走了。
“皇上!!”
一声沉声厉喝瞬间让李其瑞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他头脑立马清醒了过来。
他扭过头看着站在下面动也未动的群臣,这才明白自己因为太困在众臣面前出了丑,他呵呵尴尬地笑了两声,好脾气地又在大臣们的注视下坐了回去。
心里想的是以后还是不上朝了,这每日起这么晚,坚持一月已经让他坚持不下去了。
“爱卿有何事?”
“臣检举陈二狗陈大总管十宗罪,请皇上批准!”
李其瑞吓的一惊,他看了看同样惊讶的陈公公,“爱卿为何检举陈公公?”
陈公公此时已经气的脸色铁青,居然不顾正在朝堂之上,指着当朝一品大员的鼻子破口大骂,“郭良柱,真是大了你的狗胆儿了,连杂家你都敢举报!别以为你是刑部的部长就能够随意攀扯杂家,吾皇万岁,定不会被你这奸佞小人的胡言乱语所蒙蔽!”
郭良柱不理陈公公,依然手持奏章,沉默却坚定地站在殿下,他的样子却让人感觉到一种力量,这力量如同曾经也站在这朝堂上的两个人。
陈公公心慌了。
他仿佛看到了冒着被砍头的危险也要觐见的夏大人、苏大人。
当初那两个冥顽不明的老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