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手中的方子,月桂神色越加冷漠,他目光扫过上面所有的丹药材料,心中有些恨其不争。
即使先皇前半生被皇室夸赞的如何英明果决,但是他依然是这个国家的罪人。
而这样的一位帝王,却被一群道士给毁了,哪怕是最后死亡,或许他都在被道士蒙蔽,到死都没明白自己的渺不可及又滑稽可笑的长生梦。
“你们这群道士,真是该死。”
男子听到了月桂的自语,但他无法反驳。
当初在先皇放纵的大环境下,哪一个道士还能保持本心?结果盛极必衰,现在道士在整个九州国如同过街的老鼠。
而他的那一身道士服,早在他跑出来的时候就偷偷给烧了。
月桂将为男子办理户牒的命令当着男子的面吩咐了下去,下面的已经不需要他再管了。
手里拿着那份丹方,他就进了宫。
老赖正要出宫,碰到了行色匆匆的月桂他险些没有将人认出来,直到月桂露出熟悉的笑容,对着他点点头目送老赖走远,他才收回目光向宫内走去。
等到出了宫,老赖回头看着早已看不到身影的月桂,这人……
是会变脸吗?
怎么一个宫内宫外,一个院墙的差距,气质会相差这么多?
……
……
房中静得可怕,即使诗画都大气不敢喘,月桂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
而坐在上位的夏尤清,她正手中拿着一张纸,纸上写满了字,她神色难辨地看着。
“诗画。”
在这寂静的氛围中,夏尤清张口唤道。
“小姐?”
夏尤清闭了闭眼,她握着纸张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唇色淡漠,最终却也只是说:“撰抄一份,给二哥送去。”
“是。”
诗画心中一惊,小心翼翼地接过娘娘手里的丹方,快步就向外面走去。
等到诗画离开来视线,夏尤清这才从喉头哽咽了一声,却又紧紧抿住唇。
月桂低着头,仿若一座雕塑一般。
“月桂,谢谢你。”
月桂闻言却仿若受惊一般,他惶恐地跪了下来,“娘娘为何这样说?难道是月桂做错了事情?”
夏尤清站起身,走到月桂身边,弯腰将他扶起,她笑了笑。
“没有,你做的很好,即使是我也没办法做的比你更好了,你救了我跟我二哥,所以我才说谢谢你。”
月桂依然惶恐,“月桂一身的本事都是娘娘提拔,为娘娘做事是应当的,月桂不敢居功。”
拍了拍月桂的肩膀,夏尤清坐了回去,“月桂,丹方虽然找到了,但是如若想要找到解开丹毒的解药,还是需要麻烦你,无论是大夫还是道士,你都可以提出来,甚至是御医我也可以为你找来。”
停顿了下,夏尤清慎重说道:“拜托了。”
如果今日之前,夏尤清想要的是离开新京,离开朝堂,那么今日开始,为了二哥,她无论如何都会在这风雨飘摇的新京中扎根下来!
等将事情都吩咐了下去,夏尤清躺在榻上打算小眯一会儿。
今日过后,恐怕又是无数个无法成眠的夜晚,无论前路如何,她必须披荆斩棘!
可她未曾想到,等她醒来的时候她见到的居然是这样的一副光景。
这是什么地方?
夏尤清从床上起来,耳边仿佛听到了叮铃声,床铺的被褥都是新的,绣着繁花大簇的喜庆被面,连枕头都是暖玉细细雕琢的模样,枕上去十分的舒服。
她起身,左右打量着陌生的环境。
是一个简单的茅草屋,屋子里虽然光线不太好,但也不算阴暗,窗户挑着,细细短短的微风还在慢慢吹进来,而窗台上挂着一串风吹就响的精美铃铛。
刚刚将她叫醒的叮铃声就来自这串铃铛。
茅草屋中的摆设很简单,她走出去,看到院子里收拾的也干净齐整,院子里有口大缸,里面打满了水。
她神色越加疑惑了起来。
“小姐,你醒了?”
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让夏尤清从恍若梦游中的迷糊当中回到了现实,她转头向诗画的方向看去。
那边应该是个饭屋,也就是做饭的地方,只是简单搭起的棚子,上面挂了许多腊肉腊肠。
“小姐?”诗画脸上一抹黑灰,此刻正有些忐忑不安地站在她的面前。
夏尤清收回视线,面上看不出情绪,甚至连发怒的样子也没有。
其实当她看到诗画的诗画她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二哥……
她从未小瞧过二哥,但是二哥却总会比她技高一筹。
当她找到了丹方,刚刚下定决心为了二哥的丹毒想要留在新京的时候,她就在睡梦中被诗画带到了这里。
诗画毕竟是二哥的人。
可是她认识二哥这么久,却也知道诗画并不是那种私自行动的人。
也就是说,诗画将自己带到这里是二哥的吩咐。
但是长山户距离新京最少半月的行程,自己丹方却刚刚得到,甚至决心都是刚刚才下的,诗画并不清楚,二哥又是如何得知自己想要留下的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二哥知道了丹方的存在,并且隐瞒了自己。
甚至他连自己的反应都猜到了,只不过是不动声色的护着她,等到她做下违背心意的决定时才命令诗画下手。
想到这里,夏尤清简直感觉自己没用极了!
一直以来她以为能够护住二哥,到头来却依然被二哥护着!
从外人面前她是那个精明干练的东宫皇妃娘娘,但是在二哥眼中却依然是那个冒冒失失的丫头。
夏尤清揉揉鼻子,赌气着粗鲁地将外套脱下来,用力往地上一扔,恨恨地用脚狠狠在上面踩了两下!
诗画缩了缩脑袋,悄悄退回了饭屋继续生火做饭。
“回来!”夏尤清喊道。
诗画连忙又灰溜溜钻出来,小心翼翼道:“娘娘?”
“我睡了多久?”夏尤清冷声问道。
诗画闻言连忙摇头,“娘娘,二少爷叮嘱过,您醒来后肯定会问自己睡了多久,二少爷还叮嘱过,您问的时候不能告诉您,因为您会根据时间推断出咱们走了多远,一个不小心就会让您偷偷跑回去。”
“……”
虽然诗画不说,但是她透漏的消息已经不少了,能偷偷跑回去的路程……
“而且,”夏尤清正想着,诗画小心翼翼补充,“二少爷说了,您肯定会以为不告诉您是因为路程还算不远,二少爷说您不信可以偷偷跑着看看……”
诗画在夏尤清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中渐渐静了音,一缩脑袋刺溜钻回了饭屋做饭去了。
夏尤清干脆坐没坐相地盘腿坐在了地上,双手捂着脑袋咬牙切齿。
二哥的精明一向是自己比不上的,他敢将自己弄到这里来,肯定就算好了不让自己回去的方式。
而且,说起来不是她没用,二哥用这些虚虚实实的消息晃了她一下,从小到大吃尽苦头的夏尤清还真不敢贸然行动了。
诗画做的饭不算好吃,但也算是能够入口。
夏尤清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双眼却将诗画从上打下打量了个遍。
她曾经听说过有一种见多识广的奇人,能够用身体感受空气中的湿度还有温度,就能判断大体在哪个地方。
夏尤清不行,再说了她去过的地方又没有那么多。
“说吧,二哥打算怎么将我困在这里?”
诗画为小姐布着菜,“小姐……”
“说,别撒娇。”
“您肯定担心新京的事情吧?”诗画为小姐盛了碗汤,放在小姐的手边。
“……”
“二哥说我跟您说说,您就不会闹着回去了。”
“……”
“月桂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但您的身份,无论现在的大臣如何求您,您都名不正言不顺。假如九州顺利度过此次危机,那么下一任的天子如何容忍您这样一位权势滔天的娘娘?或许他会以后宫扰乱朝政让您一身污水无法洗脱,这还是好的,如果遇上蛮不讲理的天子,甚至会在史书上记您一笔!”
“二哥让你说的?”夏尤清冷冷道。
“这是诗画自己琢磨的,小姐,如果九州败了,中商会如何对您这位一直与他们作对的九州妃子呢?里外不是人,还吃力不讨好,到时候丁振国那奸臣肯定不会再像今日求您这般可怜兮兮的了。”
夏尤清倒是被诗画的口气逗笑了,“丁振国也并非奸臣。”
诗画叹了口气,“二少爷让我转达的,就是关于丁振国这一班子朝臣的。”
两人都沉默了片刻,诗画才接着说道:“二少爷说您身在局中无法看清,丁振国他们是否真的没能力支撑下来?非也,他们只是为这一切找了一个替罪羔羊。”
“小姐,无论九州的这一仗打的是胜是败,您都是败了的。”
诗画说完这些后就不再多言,而夏尤清在二哥让诗画转达的话中渐渐清醒了过来。
“即使如此,我也要通过朝廷的力量将那些御医以及道士搜罗起来!”
“小姐,二少爷的能力绝非您可想,您通过朝廷搜罗忠心蛊的丹方,可这丹方一早就已经到了二少爷的手中。”